皇上抵達濟南,皇後已去了一日。無人敢著手喪葬事宜,甚至連壽衣都不敢給皇後穿戴。隻待皇上回來。連太後都徒然垂淚,不敢下達任何命令。
弘曆袖間緊緊掩著精挑細選出來最像的那一副畫卷。他得藏仔細了。在如今這個節骨眼上,他再牽掛葉瑟,所有情緒皆像夜行之人,神出鬼沒。他不能再惹皇後不快,向她風雨飄搖的生命吹一氣勁風。聽聞皇上來了,宮女們慌忙拭淚,不知如何稟報。皇上手裏攥著一頂純手工製作的胭脂盒。雖不名貴,卻同他少時在民間鬧市買來送她的極為相像。他希望,過往的甜蜜回憶可以驅散她心中些許苦楚。他甫一進門,見她端躺,便放慢了腳步,走上前,還猶豫要不要將她叫醒。可握過她手的一瞬間,心涼了半截,他慌忙喊道:“傳太醫,看看怎麼回事。”
遮雲淚流滿麵,碎步跑進,聲音顫抖道:“娘娘,她已經去了。”
弘曆仍不信,將富察氏的手捧在掌心,用自己的雙手用力搓揉,想將它暖過來。可任憑他如何摩擦,如何嗬氣,那雙手都如城外一塊青石,沒有一絲溫度與柔軟。他整個人頓時六神無主,內心脆弱得仿佛穿了。明明已經天旋地轉,悲傷得喘不上氣,為什麼卻掉不下淚來。這些年,自己一顆柔軟的心風化過程中,究竟失去了什麼。
他用虎口扼住遮雲咽喉,麵目陰沉,“皇後去了?那你們是幹什麼用的?”
遮雲想要回答,氣道被封,發不出聲音,隻徒勞嗚咽著。弘曆從血紅的雙眼和暴怒的情緒中收回理智,鬆開了手。遮雲狠命咳了幾聲,虛弱道:“隻傅恒大人和純貴妃娘娘來過,奴婢見傅恒大人在,便去取藥了。哪知不過一炷香的時辰,娘娘她,她便去了呢!”說著已淚流滿麵。
“傅恒他人在哪?純貴妃又在哪?”弘曆失神地坐下,連坐在桌沿都渾然不覺。
還不待遮雲回答,門口便傳來輕柔且悲傷的女聲:“皇上不必尋傅恒大人了,傅恒大人走的時候,皇後娘娘還好呢,臣妾是皇後生前所見最後一人。”
皇上聽得是純貴妃的聲音,生生喘著粗氣,待她走近,憤怒的目光向她投擲而去,惡狠狠問:“那你怎麼說?!”
蘇庭語淒然一笑,“臣妾無何可說的,但求皇上允許臣妾陪皇後一起走。無論實情如何,既讓臣妾撞見了,那臣妾便認命。”
弘曆心中氣憤,低沉道:“見皇後情況危急,你未及時救護,確實該死”。純妃心中咯噔一聲,這著實是她未想到的,她立時撲通跪地,“那是自然,臣妾死前僅一事相求,瑢兒尚年幼,皇上一定要為他挑選一個最親近良善的額娘,將他撫養成人,臣妾便死而無憾了。”
弘曆想及純貴妃膝下多子,瞬時收回理智,聲音也收了些,“那你便同朕仔細說道說道,當時怎麼回事?”
蘇庭語瞬時垂淚,“傅恒大人一出門,皇後娘娘許是因為牽掛或不舍,咳得更厲害了。臣妾進門幫她撫胸拍背,始終不見好。臣妾說要去叫太醫,娘娘說不用,太醫也無策。後來,娘娘便開始喘息起來,言語無緒。臣妾想去喚太醫,她卻一直拉著我的手,斷斷續續說,怕不能等到皇上回來,讓我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