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國殤(2 / 2)

“妙卿有什麼話同朕說?”弘曆忽而聲音低微,失了所有力氣。

“皇後娘娘說,那個蘇雲錦已被妖靈附體,萬不可再留,繼續禍害後宮諸人。”蘇庭語邊抽泣邊道。

弘曆心中一驚,可想來也有可能,皇後生前素來不喜葉瑟。可這個臨終請求,他真能答應她嗎?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良久,才睜開眼,疲憊問:“她就沒有心裏話同朕說?”

蘇庭語歎了一口氣,“許是還有,未來得及說”,頓了一頓,“隻是皇後同傅恒大人的最後一句話,臣妾不巧也聽到了。”

“是什麼呢?”弘曆忽而內心又被點燃。

蘇庭語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娘娘說,讓傅恒大人一定將您速速尋回,她才能求您為富察一脈升官加爵,富貴加身。”

“妙卿她不會”,弘曆搖搖頭,“她為了不讓朕為難,半生以來,每逢封賞,都勸朕避開她娘家人。若她想擢升自家人,也不必等現在了。”

“是啊,想來娘娘真是可憐”,純貴妃又哀泣起來,“她說,本來想來日方長,自然可以福澤家族,沒想到還沒尋到合適時機,自己倒先撐不住了。”

“你住嘴”,弘曆吼道:“妙卿她已經去了,由得你在這嚼舌根嘛!”

蘇庭語慌忙伏地磕頭:“許是嬪妾聽得不夠真切。可不管怎樣,嬪妾同皇後娘娘是發小,闔家依傍富察氏一脈,自然與娘娘休戚與共。臣妾若構陷娘娘,豈不是陷自己娘家於不義不利之中嘛。”

弘曆轉念一想,痛苦地闔上雙眼,“方才你同朕說過的這些話,全都爛在肚子裏,絕不可再同第三人講。她依然是萬世難及的賢後賢妻,旁人,誰都別想。”頃刻間,他心中又千頭萬緒,記憶紛至遝來。他感到自己眼眶的潮濕,唯恐流下淚來。於是,他痛苦地掩住臉,疾步出屋。

弘曆覺皇後生前不太平,頗受顛簸周折,於是不肯早早將皇後入殮。而是臨時找了幾十壯丁,將整條客船搬運回城。富察妙卿依然穩居這小小客船偏隅一角的房間裏,窩在那淺粉色床鋪上,被眾人托舉起來,一路回京。如同她生前一樣高高在上,威儀萬分。

可儀式再隆重,人終究是去了,除了尊貴,什麼都留不住。萬民頌揚的富察皇後,闔宮敬畏的中宮之主,終究像花園一瓣落紅,被一陣疾風吹出宮牆;也像初春一片雪,化在宮中百年老瓦上;亦像宮人一聲歎息,因怕被人聽到,所以輕得如同沒出口。回宮的馬車行得極慢,疾風吹得極快,宮城根基很穩,不會被任何喜悅或悲傷撼動半分。再怎麼招搖的快樂或蝕人的悲傷,都要不動聲色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