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猜度道:“江西陳栩郊,是你什麼人?”
他原本隻是猜測,因這些年所謂的冤假錯案,隻這一樁至為離奇,哪知對方忽而冷汗及熱淚齊下,心裏還當皇上已查清所有來龍去脈,掌握了其所有親友的信息,是以自亂陣腳。弘曆心中原本完全沒底,隻是麵上裝作無瀾,佯出氣勢以求壓倒對方。誰知真奏效了,竟讓他蒙對了,將對方原地唬住。
那人放棄了羞辱弘曆及報複的機會,隻怕連累剩餘親友,當即咬舌自盡。待侍衛上前,人已咽了氣。從方才那人的表現,弘曆也隻能揣測自己或許猜對了。可一顆心仍放不平,有一種不知危險匿於何處的忐忑。
如儂的傷勢稍緩,可弘曆仍對當天的情形耿耿於懷。當日隨著登船的八名精衛全部免職。太後有些擔心,輕聲道出自己的擔憂,“如今可不比在京城,既然在外,不宜有變動。那些侍衛確實失職,可是,待回京城發落也不遲。如今我們正是缺人手的檔口,若不能一致對外,先滅自己威風,實在不明智。”
弘曆麵色亦陰沉,安慰道:“皇額娘所言甚是。可兒臣怕,侍衛們也是這樣想,看穿我們的害怕。可他們得明白,忠心事主是一刻不得鬆懈的。若得不到盡心保護之人,那我倒寧願靠自己保護自己。”
大內密探查禦賜書畫一案,疑點頗多,奏請需回京查探。因那些假字畫的禦印確係真印,絕無差池,所以可見這些假畫是被皇上身邊之人行了調包計。所以嫌疑人範圍大為縮小,密探需回京查嫌疑諸人是否留有密室,是否匿藏皇上真畫作。
聯係這些年諸多疑竇,弘曆心中已基本有了答案。可他未動怒盤問,依然耐心等待密探調查結果。果不其然,十日後,密探從京中發來密函,吳全忠家中密室匿有皇上真品字畫幾十副。弘曆聞之大怒,可緊隨著心中又一陣絞痛。這樣的罪行,是定斬不饒的。便是阿忠,也不能例外。可他已在自己左右伺候了十五年了,衣食起居,樣樣比他自己都清楚。有時,他甚至覺得他比親人更親。可是,他仍不準備饒過他。
密探走後,言蹊看出弘曆的焦灼情緒,遞上一杯清茶,暖聲問:“臣妾並不想知道皇上憂愁因何而起,隻是您千萬別憋壞了,若信得過臣妾,不妨當作閑聊,臣妾保證守口如瓶。”
如今,自然不能打草驚蛇。可是,一個人都不能信任的感覺並不好,因此,弘曆簡略說了事件經過,言蹊聽得眉心緊蹙,小聲道:“那皇上可要盡早動手。”
弘曆想起太後的囑托,說如今離京甚遠,身邊可用之人不多,不該節外生枝,於是歎道:“過幾日,如儂身子再好些,便啟程回京吧。一回京,便處理此事。”
言蹊急道:“回程或許又多變數。皇上身邊一現危險之人,便該立馬除掉,以防夜長夢多。況且,密探一查,雖說隱秘,但難免對方絲毫不察。一旦吳全忠聽到任何風聲,或許他便會在回程動手,我們不可將先機讓予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