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心明(1 / 2)

又過了十天,她才能勉強下地。但比預想中已經快了許多。沒想到這海邊的深山密林中的草藥竟比宮中更好用。她仍有些邁不開步子,亦步亦趨緩緩跟在婦人身後。婦人在海邊停下了,撿來一塊鵝卵石給她,“你瞧瞧這花紋、紋路,正是市麵上最值錢的”,又撿起另一塊遞給她,“這塊便遜色很多,隻能做官宦人家花園裏的徑石或池石。”

“您就靠這個營生?”葉瑟問。

“按理說,依山傍海,吃穿用度都可自足,也不需什麼營生”,婦人一歎,“隻是前幾年,孩子還在身邊的時候,我想為他出去攢些盤纏,便會撿了讓他出島去賣。”

“那您孩兒現在呢?”葉瑟忽而想起永璐,心中傷懷極了,忍淚問道。

“做娘的,哪能那樣自私呢”,婦人一歎,眼中湧出淚水,“我這孤老婆子,有他在這陪著,自己是歡樂了。可男子漢,終究還要去外麵的世界闖。所以,我連勸帶趕總算把他弄走了。”

葉瑟終於忍不住淚,原來這萍水相逢的嬸子,與自己如此同病相憐。自己同樣有家難回,一生難見自己的親生骨肉了。反正,遠走天涯,哪裏不是去呢,索性留在這裏同另一個可憐人相互陪伴,捱過餘生吧。

她怕婦人看見她流淚,慌忙拭淨了,假裝笑道:“您孩兒是年輕,需要闖。可我不年輕了,也沒什麼闖頭了。以後啊,你都不會一個人,我留下來陪你。”

婦人喜極而泣,可最終還是拒絕了,“淨瞎說,你也才三十出頭吧,人生還未過半,可不能因為被傷了一次就放棄餘生。況且,要殺你的人,你就這樣輕易饒恕了?”

葉瑟心中不禁嘀咕,這老太太怎麼仿佛開了天眼,什麼事情都門兒清。可她不願再提及那些傷心往事,於是忙轉移話題,見婦人熟練地對鵝卵石分門別類,又問道:“那如今即便你撿了,誰送出去賣呢?”

“上次是為我兒攢盤纏,這次是為你攢盤纏”,婦人笑道。

“我說過不走了”,葉瑟見低翔的海鳥與連綿的群山,鼻息間淨是世間最清新的空氣,心底卻心如死灰。

“說什麼傻話”,婦人搖頭道:“我也是像你這個歲數時落魄於此,被人陷害算計,也險些死了。可我過早認命了,也未尋仇,如今似一棵枯草,隻能爛在這片土地了。”

是啊,葉瑟心想,她答應春衫一生遠走,是在她饒恕自己的前提下。可是那兩箭分明飛她穴位而來。而打穴,恰恰是春衫曾教授她們的。對自己痛下毒手的黑衣人,無論箭法還是身形都極像春衫。若是如此,她又為何要踐守承諾,半生遠離弘曆與永璐呢。可是,她又憶起那天,她與春衫交手,似乎招招被製,根本毫無勝算,“哎,有複仇之心又如何,一定打不贏的。”

“功夫的事情,我不懂”,婦人歎道:“隻是,招式一定不是最重要的。若能將所有感官都打開,一定能事半功倍。”

“如何打開感官?”葉瑟不解。

“想想你看不到的那幾天,是不是聽覺、觸覺和味覺仿佛都活了過來。雖然看不見,心中對世界的感官反而更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