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瑟細想她的話語,發現確實如此,“可我總不能為了打贏對方,而再去瞎一次。”
婦人沒接她的話,隻是道:“我兒十三歲那年,夜裏我用迷藥撂倒了他,將他置於扁舟,隨山那邊的漩渦而下。漩渦方向不定,所以他飄向何處,我們皆不知。是以,他也找不到回來的路。這個島將再次消失於世人眼前。可是,那日,我睡在屋中,你從河那邊漂來,距我數丈之外,我卻感受到人的氣息,那種久違的感覺。我鬼使神差般起身,在河畔發現了重傷的你。”
“那你為何感官如此靈敏?”葉瑟看她連看都不看,便飛速分類鵝卵石,驚詫問。
婦人笑著回頭,凝視她,緩緩道:“因為我已經瞎了二十多年了。”
這些時日,葉瑟見她走路、煮飯、為自己上藥,動作皆無任何遲緩,絕不像失明之人,不覺驚怔不已,“你既然看不到,怎麼能將我的畫像畫到那般像。”
婦人仍望著她,仿若眼神明亮,“當日救你上來,將你攙到床上,你的身形我便全然了解了。我用手指摸了一遍你的臉頰,鼻子、嘴巴、下巴、發際線全在我心裏清晰起來,同親眼見到了一樣鮮明。唯有眼睛,是摸不出來的。所以,你說我畫你,隻眼睛不那麼像。”
葉瑟心中連連讚歎,又聽婦人說:“當年因為瞎掉了,我曾幾度試圖自殺,覺得看不到,天便塌了。可這些年,通過其他感官的訓練,竟以另一種方式重新看見了。
葉瑟閉上眼睛,試圖用心感受周邊的一切。婦人又道:”你每月拿出幾天,蒙眼訓練,假裝失明。下次再遇上那人,若睜著眼打不過她,再閉上眼睛試試。或者將對方同樣引入黑暗之中,讓她措手不及,你卻遊刃有餘。“
葉瑟陷入沉思。她真的能贏春衫嗎?或者,她真的想贏她麼?她為何想殺自己,是因為二十年前那樁命案,還是春衫有上線指揮,她百思不得其解。可婦人的建議,卻仿佛給她人生打開了另一扇門。人們總是過於依賴視覺,卻不珍惜上天賜予的其他感官,致使其他感官逐步萎縮,逐漸喪失了原有的功能。其實,何嚐不是另一種殘疾呢。
如果有一天她真能出去。如果。她自己的仇,報不報,倒不那麼緊要。葉瑟拉過婦人的手,“你救我一命,我欠你的。若真出去了,你的仇,我來報。”
婦人忽而冷哼一聲,“她,也好不到哪去。雖不知我兒是否已報仇。但我兒不是尋常長大的孩子,沒有獵物都逃過她的嗅覺。”
“那麼以防萬一,您還是告知我仇家姓名與地址,我去為您查證”,葉瑟本不願卷入任何仇恨,可見婦人失明半生,客居孤島,實在淒慘,想來那仇家定然十惡不赦,所以忽而激發了她久違的俠女情懷。
“待你出島那日,我會一並告知你”,婦人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