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一次罰你,他自己心裏更加難受一層。為娘的不忍心見他被這種矛盾折磨。所以皇上內心,比他們都痛苦,他不知做哪個自己。讓皇上幸福的方法隻有一種,便是殺死其中一個自己。讓他斬斷情根,做一個無情帝王”,太後說著眼角竟濕潤了。
“所以便要殺了我?”葉瑟怒問。
“哀家若要殺你,你躲不過的。如今,是在同你談心”,太後仍慈眉善目,“上次金贇來訪,你看到了,皇上的所作所為,於國於民而言,難道不是一絲危險的氣息嘛。”
葉瑟沉默不語。太後又笑:“是啊,自古以來,紅顏禍水自己不會覺得自己是禍水。她們渾然不自知。這就是你同她們的區別,你心裏明鏡似的。”
葉瑟亦陷入苦痛之中,自永璐逝去後,她無一日不想逃離這宮城,想真的失憶一次。不過因為放不下弘曆。可如果自己給他的愛,並無何裨益,反而讓他為難,給他牽絆,那麼自己怎可因自己的貪戀便賴在此處呢。
太後也不顧她的失神,仍在感歎,“慧貴妃、嘉貴妃、元後、純貴妃,死因看似各異。可要哀家說,她們是死於愛情,死於對皇上的愛。你這樣愛皇上,皇上這樣愛你。你也不會有多完滿的結局。你在,皇上也未必會有。”
“這紫禁城,像一個大漩渦,有將一切人卷入的吸引力,卻沒有出去的路。縱然人出去了,心卻被剝得幹淨”,太後忽而垂淚,“為何我這老東西都待在這,老在這,爛在這裏,你卻不能?因為哀家已經沒有心了。”
“你不會是皇上最終需要的女人”,太後篤定道:“而有一個人才是。”
葉瑟知她所指是誰。那個曾同她最親密的人,如今已徹底殊途亦殊歸了。
“所以太後娘娘希望我此次去南巡?”葉瑟冷笑。
太後又拉過她的手,“你變聰明了,或者說你一直都聰明。”
“那此次太後又為嬪妾埋下了多少名弓箭手呢?”葉瑟冷冷望著她。
“你若做出正確選擇,主動離開,哀家非難不為難你,會護你一世安好,保你一生榮華富貴”,太後關切道,但隨即下一秒便語氣冷寒,“可若不識趣,哀家隻能忍痛割愛,繼續布施。”
“您就不怕我告訴皇上?”葉瑟反問。
“你愛他,便不會想要他為難”,太後苦笑,“即便你告訴了,也無妨。任何選擇,都是要付出代價的。若是要哀家付出代價,哀家仍會這樣選。”
從太後宮中出來,葉瑟心事重重。禦花園中,同一片樹影,她來回走了幾十遍,卻渾然不知。弘曆在寶月樓閣樓遠遠望著花樹下的她。心生感歎,她是有了什麼心事呢。當年花樹下笑鬧無韁的小女孩也快要步入中年了。她如今也學會了體麵,如今也能賢惠地輔佐他,也會滿目柔順地聽從他。他不知這是一個勵誌還是悲傷的故事。他終於徹底征服了她。殊不知,徹底征服她之時,也是失去她之日。
他亦下樓,心事重重走到禦花園。自然而然牽住她的手,一起心事重重悠悠前行。兩人的低氣場交纏,總得有人先打破沉默,弘曆先裝作無事,笑道:“你這肚子,怎麼好些年沒有消息了?不會又偷偷自己用藥,不想有朕的孩子吧?而是想自己永遠在朕心中做一個小女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