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喬使勁地點頭,嗓子很堵,聲音哽咽,“好吃,我一生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就是這塊肉。”
“傻瓜。”男孩伸手摸著她的頭,神色略略帶著一絲悲涼,說道,“你才多大,就說一生這樣的話。不說將來,就說我們小時候,就吃過多少山珍海味,你那時候還小,也許記不得了。不過你放心,將來總有一天,五哥要讓你吃飽穿暖,將這世上所有的好東西都弄來給你吃,不止有紅燒肉,還有人參、鮑魚、燕窩、魚翅、象拔,想要什麼都有。到那時候,誰也別想再欺負我們,月兒,你相信五哥嗎?”
楚喬點著頭,低下頭努力地將那些米飯通通扒拉進嘴裏,味道苦澀,卻那般溫暖。
“月兒,別害怕。”男孩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楚喬的肩上,聲音稚嫩,卻堅定地一字一頓說道,“五哥會保護你的,我就在這兒陪著你,別害怕。”
月色淒迷,光影移動,透過縫隙照射在柴房裏,晃出大片的白亮,如霜的月光下,兩個孩子小小的身體緊緊地靠在一處,那般渺小,卻又那般溫馨。
遠處燈火鼎沸,絲竹長奏,酒肉味道悠揚四溢,不夜的真煌城終於迎來了盛大晚宴的高潮。輝煌的燈火之下,沒有人記得那個曾在今日圍獵場上僥幸存活的女童,寒風呼嘯,將大夏的烈焰旗卷得獵獵翻飛。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男孩已經離去,地上寫著一排好看的小字:五哥晚上再來,柴火下有饅頭。
楚喬扒開角落裏的枯枝,見一張油紙包著兩個有些發黃的饅頭。她握著它們,麵色沉靜,眼神卻漸漸溫和了起來。
如此過了三個無人問津的日子,男孩每晚都會帶著吃的來陪她,次日再悄悄離去。第三天,柴房的大門被嘩啦一聲打開,朱順居高臨下地看著在柴房過了三天仍舊活著的楚喬,眉頭越皺越緊,終於,還是命下人將她放了出去。
踏出柴房的那一刻,楚喬站在門口,最後看了一眼這間破舊的房子,嘴角抿起,然後決然地回過頭去。
越往前走,房屋越顯破舊,隨處可見大群的孩子小心地躲在樹枝回廊之後,偷偷地望著她。走到一個小院之後,管事的下人剛一離開,一大群孩子突然一擁而上,頓時將她抱個滿懷。
“小六,你可回來了。”
“六姐,我們還以為你回不來了。”
“月兒姐,嗚……”
孩子們七嘴八舌地大叫,毫不掩飾地放聲大哭,楚喬被嚇了一跳,一時間隻能愣在原地被她們團團圍著,忍受著這群小蘿卜頭的眼淚和鼻涕。
“好了,都別哭了。”
一個男聲突然響起,眾孩子回過頭去,頓時欣喜地大叫:“五哥!”
男孩從外麵跑進來,抱著一個布包,剛跑兩步,嘩啦一聲全都撒在了地上,竟是一兜瓜子。孩子們頓時歡呼一聲,齊齊鬆開楚喬,跑上前去。
“別搶,每個人都有。”男孩一副大人的樣子,說道,“月兒剛剛死裏逃生,受了重傷,大家都不要吵她,這些天她的工作,大家都要幫著她做。”
眾孩子連連點頭,一個梳著兩條小辮子的女孩仰起一張白嫩的臉,笑眯眯地說:“五哥,你放心吧,我們會幫六姐的。”
男孩說道:“小七,你的傷好了嗎?怎麼下床了?”
“五哥,都好啦。”孩子笑著仰著臉,伸手擼起袖子,隻見上麵青青紫紫全是鞭痕,有些地方皮肉已經翻開,還沒有完全愈合。小七笑著說:“你拿來的藥很好用,抹上就不疼了,小八昨天喂馬的時候被疾風踢傷了腰,我得幫著她。”
“臨惜,你進來,我有話跟你說。”一個小女孩突然走上前來,拉住男孩的手。
男孩回頭看了眼楚喬,說道:“月兒,外麵風大,你也進來。”
破舊矮小的屋子裏,一張大炕,上麵整齊地擺放著十多套被褥。名叫臨惜的男孩說道:“汁湘姐,什麼事?”
汁湘年紀也不大,十歲的樣子,她蹲下身子,打開黑漆漆的炕洞,掏出一個小小的盒子,“再有五天,就是爹娘叔伯們的忌日,你要我們偷偷準備的香燭和紙錢,我們都準備好了。”
臨惜點了點頭,“小心點,別被管事的發現了。”
“嗯,放心吧,沒有人會來我們這邊。倒是你,在四少爺身邊服侍要小心。我前天還聽浣衣房的四桃說三少爺房裏又打死兩個伴讀的小廝。四少爺雖然不像三少爺,但是性子古怪,陰晴莫測。老爺不在家,懷少爺也不管內府的事,他們越發沒有顧忌了,老太爺上個月弄死了二十多個小女奴,和我們一同被買進來的杜家已經絕了,我真擔心有一天會輪到我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