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院眉頭一皺,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小的楚喬,暗道老太爺什麼時候改了喜好,開始偏愛這樣還沒長成的女童?他疑惑地道:“誰讓你去的?你知道老太爺的外宅在哪兒嗎?”

“我有地址。”孩子翻找著自己的小包袱,拿出一張白紙,白嫩的小手比畫著,喃喃地說道,“從府裏出門,到第三個路口左轉,前麵是浮香酒樓……”

“好了,”護院不耐煩地喝道,“誰告訴你的,怎麼沒人帶你去?”

孩子老實地回答道:“宋大娘來告訴我的,她本來要帶我去,可是剛剛經過石橋的時候她不小心從橋上掉下去了,砸碎了冰麵,我看著她沉下去的,我猜她恐怕不能帶我去了。”

“什麼?”護院頓時大叫一聲,一把抓住楚喬的肩膀,叫道,“你說誰從石橋上掉下去了?”

“宋大娘,雜役後院的管事。”

啪的一聲,男人的巴掌頓時重重地揮在孩子的臉上,他大罵道:“你個小兔崽子,怎麼不早說?來人啊!跟我去救人!”

楚喬被打倒在地,兩耳嗡嗡地響,看著眾人一團亂地飛奔而去,孩子的嘴角微微牽起,帶出一絲淡漠的冷笑。

這一巴掌,她會記住的。

楚喬迅速站起身來,抱起手中的包袱,頭也不回地就往大門走去。三人高的鑲金朱門,兩側盤踞著威武的石獅子,朱漆點眼,詭異中透著一絲撲麵而來的煞氣。諸葛府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刻在門楣之上,金碧輝煌,觀之炫目。

楚喬邁著短小的步子,費力地跨過門檻,一腳門內,一腳門外地站住。明晃晃的朝陽照在身上,似乎連空氣也清新了起來。從今往後,生命就會是另一個起點,受過的屈辱、流過的血淚,她會永遠記著。

孩子抿緊嘴唇,深吸一口氣,抬起後腳,就要踏出這座腐爛的牢籠。

就在這時,一聲熟悉的刺耳慘叫突然從前苑右廂的天井處傳來,中間夾雜著孩子驚恐的大哭。右廂前後三進院門大敞,板子拍打在血肉之軀上的悶響聲傳遍整座諸葛大宅。

經過的仆從無不側目,翹首觀望究竟是誰人得享如此“殊榮”。

楚喬站在大宅門前,隻一步就可以走出這座吃人的庭院,可是那些慘叫聲不斷地衝擊著她的耳鼓。

孩子的眉頭越皺越緊,終於收回了小小的步子,轉過身迅速向著右廂跑去。

命運在很多時候都會給人們一個選擇的機會,一步之差,往往就會改變很多事情。

諸葛玥一身淡綠色的錦衣華服,衣襟上繡著一朵朵深綠色的青蓮,墨發鬆鬆地束在身後,臉孔白皙如玉,眼眸漆黑如墨,嘴唇有一絲異於常人的殷紅。雖然他隻有十三四歲的年紀,可是看起來邪魅冷厲,一雙眼睛半眯著,好似這世間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冷漠得就像這隆冬峰頂的白雪。他側躺在紫檀描金軟椅上,手肘支撐著後腦,兩旁相貌清秀的侍女捧著上好的熏香、清茗蹲在他的身側,不時為他剝開一顆從卞唐由千裏快馬運來的新鮮荔枝。

在他身前二十步處,身穿仆役衣裳的孩子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連叫聲都漸漸微弱了下去。一名六七歲的小女奴跪在旁邊,不斷地磕頭求饒,前額已經破了皮,鮮血橫流,蔓延過孩子清澈帶淚的眼睛。

日頭漸漸升起,真煌城地處紅川高原,雖然已是隆冬,日頭卻仍舊猛烈。諸葛玥抬起頭來,眉頭輕蹙,微微眯起眼睛。兩側的侍女見了頓時緊張地打起傘,遮在他的頭上。諸葛玥坐直身子,對著兩側的侍從揮了揮手,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

兩名孔武有力的大漢頓時恭敬地上前,一前一後抬起諸葛玥的軟椅,向右廂門外走去。

跪在地上磕頭的女孩子見了頓時大驚,驚慌失措地叫了一聲,爬上前來,一把拉住諸葛玥的衣角,哭泣著說道:“四少爺,求求您放了臨惜吧,再打下去他會死的!”

諸葛玥眉梢一挑,眼神微微下瞥,向女孩烏黑且沾著鮮血的小手望去。

孩子感覺一股無法抑製的寒冷頓時襲上腦袋,隻見諸葛玥那雙皓白的靴子上,赫然有五個血汙的手指印,看起來別樣醒目刺眼。

孩子大驚,張口結舌,好久才驚慌失措地用袖子使勁地擦著諸葛玥的靴子,哭道:“對不起,四少爺,小七馬上就給您擦幹淨。”

砰的一聲,抬轎子的大漢一腳將孩子踢翻在地,兩旁的侍女頓時跪著上前,將那隻髒了的靴子脫下來。諸葛玥望了孩子一眼,就轉過頭來,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

一旁隨侍的侍女冷聲說道:“把她那隻手砍下來。”

孩子頓時忘記了哭泣,目瞪口呆地坐在地上,如狼似虎的侍衛迅速奔上前來,腰間長刀瞬間出鞘,隻見一道血線霎時間衝天而起,一隻白皙瘦削的小手,就被斬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