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慘叫聲霎時間衝破了雲霄,驚散滿天猙獰號叫的禿鷲。

而那位年紀輕輕的少年,卻靜靜地閉目安坐在軟椅上,好似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一樣。

楚喬愣愣地站在門口,像是一尊石鑄的雕像,狂奔的腳步生生頓住,她雙眼大睜,緊緊地捂住了嘴,再也不能挪動分毫。

“四少爺,這小子沒氣了。”

諸葛玥雲淡風輕地掃了一眼臨惜小小的屍體,伸出修長的手指揉了揉太陽穴,淡淡說道:“扔到後山亭湖裏去喂魚。”

“是。”

壯漢抬起諸葛玥的軟椅,緩緩前行,經過之處所有下人慌忙下跪,連頭都不敢抬。

“慢著。”經過右廂院門前的時候,諸葛玥突然輕聲說道,微微轉頭,向站在院門前雙眼緊盯著自己的楚喬望去,皺起眉頭沉聲說道,“你是哪個院子的奴隸,為何見我不跪?”

晨風吹過,卷起牆角處細小的灰塵,陽光刺著眼,恍若一支支尖銳的銀針,天上有白鳥飛過,翅膀雪白,像是初冬的雪。楚喬深深地吸氣,緊緊地咬住嘴唇,將滿腔的驚怒一寸一寸地咽下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目直直地看著青磚地麵,大大地睜著,以孩童的口吻驚慌失措地說道:“月兒是後院的雜役,請四少爺原諒月兒沒有見識,月兒第一次見到少爺,還以為自己見到了神仙。”

諸葛玥麵色微微一緩,見這孩子雪玉般可愛,年齡又小,說話間口齒還不太伶俐,似乎頗感興趣,便又問道:“你幾歲了,叫什麼名字?”

“回四少爺,月兒今年七歲了,姓荊。”

“荊月兒嗎?”諸葛玥說道,“那你以後改個名字跟著我吧,就叫,就叫星兒吧。”

楚喬頓時叩首在地,大聲說道:“星兒謝四少爺。”

諸葛玥收回目光,下人抬起椅子,轉過回廊,再也看不到蹤影。

熱鬧散場,不過是死了個低等的奴隸,諸葛府的下人們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不消半晌就紛紛散開。幾個打掃的下人抬起孩子小小的屍體,用一個麻袋一裹,拖在地上,向著後院亭湖的方向走去。

孩子還很小,渾身的血肉都已經被打爛,鮮血透過麻袋流出來,黏黏地滴在青磚地麵上,拉成一道長長的血痕。

楚喬仍舊跪在地上,脊背一上一下地起伏,編貝的牙齒緊緊地咬住下唇,雙目發直,兩隻小小的拳頭緊緊地握著。她看著那隻麻袋從自己的眼前被緩緩拖走,刺目的鮮血蔓延一地,沾滿了肮髒的塵埃,一大滴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啪的一聲,落在她的手背上。

“月兒別害怕,五哥來了。”

“我們今晚吃得特別好,四少爺給我們加菜,紅燒鯉魚、糖醋排骨、醋溜裏脊、白板水鴨,好多菜呢,我吃得想吐,現在什麼也吃不下去了。”

“月兒你放心,將來總有一天,五哥要讓你吃飽穿暖,將這世上所有的好東西都弄來給你吃,不止有紅燒肉,還有人參、鮑魚、燕窩、魚翅、象拔,想要什麼都有。到那時候,誰也別想再欺負我們,月兒,你相信五哥嗎?”

“月兒,五哥會保護你的,我就在這兒陪著你,別害怕。”

……

悲戚和仇恨像是海水一般洶湧而上,但是她知道,她不可以哭,不可以在這個時候流露出哪怕一丁點怨恨。她用手背擦了一把臉,迅速站起身來,空曠的天井旁邊,斷了手的小七已經昏迷過去,斷腕處鮮血如泉水般橫流,卻無一人理會。

楚喬迅速地撕裂衣裳,按住小七的穴位,手法敏捷地為孩子包紮止血,做好一切之後,她將小七背在背上,咬著牙向後院走去。

剛剛走出院門,一個寒冷的聲音突然沉聲說道:“站住!誰準你將她背走的?”

楚喬抬起頭來,隻見卻是當日將她關了三日的朱順,孩子眉頭輕蹙,冷靜地說道:“四少爺沒說要殺了她。”

“主子也沒說要放了她!”朱順冷眼望著楚喬,冷冷說道,“妄自揣測主子的心思,簡直不知死活,來人啊,給我拿下!”

兩名家丁登時上前,要來拉楚喬的手臂,楚喬急忙後躲,拉扯間小七陡然悶哼一聲,剛剛止住的鮮血又一次流了出來。

“誰敢過來!我是四少爺身邊的人,你們都不要命了?”

朱順冷笑一聲,說道:“還沒拿到雞毛,就已經當了令箭,明天一早四少爺記不記得你這麼個人還兩說,竟敢拿這個來嚇唬我!”

楚喬眉梢一挑,背著小七,頓時好似一隻小豹子一般向後退去,眼珠急轉,眉頭緊蹙。

“朱管家,你不是去為我家世子通報懷少爺嗎,怎麼在這裏糾纏?我看你真是空閑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