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東西,生來就已經決定,如同血脈,如同命運。
他頹然坐下,端起酒盞,連同滿腔的鬱結和不甘,一飲而盡。
楚喬剛剛走到城門口,就見諸葛家的下人們正打著燈籠四處張望,見了她,頓時大喜著跑了過來。
“星兒,四少爺讓我們在這裏等你呢,快回府吧。”
楚喬一愣,沒想到以諸葛玥那個性子,竟也會派人來找她。她點了點頭,上了來人準備好的馬車。
馬車咯吱前行,行走在仍舊喧嘩熱鬧的街市上,外麵的聲音漸小,逐漸安靜了下來。孩子靠在馬車的內壁上,眼前不斷地回蕩著剛剛的那一場屠殺,軍人們冷血的眼神,流民們刻骨的仇恨,還有魏舒燁無力的阻擋。
以他的身份尚且無能為力,更何況是渺小的自己。以個人的能力去對抗整個皇朝,無疑是螳臂當車。她現在所能做的,隻是小心謹慎地好好活下去,尋找機會報得大仇,然後帶著小八安然離去。至於其他的事情,她的能力太小,不奢望去改變什麼。
馬車軲轆,漸行漸遠,楚喬突然心底一寒,掀開簾子,四下望了一眼,問道:“這不是回府的路,你們要帶我去哪裏?”
那下人一愣,沒料到這麼小的孩子竟然還記路,連忙賠笑著說道:“少爺在別院呢,不在府裏。”
孩子眉梢一挑,謹慎地說道:“別院,哪個別院?”
“湖西的別院。”
楚喬眉頭緊鎖,多年從事危險工作自發生成的謹慎暗暗提醒著她事情有點蹊蹺,她試探地說道:“少爺之前讓我回府取的東西我還沒來得及取,我們先回府一趟,再去別院。”
那人笑著道:“別擔心,少爺剛剛說了,東西不用取了,他在別院等著,咱們快去吧,別讓少爺等急了。”
楚喬緩緩地點了點頭,麵色沉靜,鬆手放下了簾子。那家丁微微鬆了口氣,眼神中劃過一絲狡黠的神色,嘴角輕輕牽起,可是就在他嘴角的笑容剛剛擴大的那一刻,一柄森冷的匕首陡然抵上了他的脖頸。
孩子小獸一般順勢而上,麵色陰沉地寒聲說道:“你不是四少爺的人,你到底是誰?”
“嘿嘿,”沙啞如夜梟般的低笑突然在一旁響起,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從樹叢後繞了出來,衣著華麗的老者對著一旁點頭哈腰的男人淫邪地笑道,“果然不錯,小小年紀脾氣就這樣倔強,模樣也不賴,回頭我好好打賞你。”
朱順諂媚笑道:“替二老太爺分憂是奴才的本分,二老太爺要是打賞奴才就是不給奴才為您效忠的機會。”
老頭嘿嘿一笑,對左右兩側的侍從說道:“將這小丫頭送回府裏。”
眾人轟然答應一聲,頓時就圍上前來。
那一瞬間,千百個念頭登時閃過腦海,楚喬知道她可以利用對方的輕視和大意,迅速暴起傷人然後逃走。可是如果如此,一定會引起別人懷疑,尤其是斷了一隻手的朱順,就算自己僥幸逃跑,也會連累尚在府中的小八。可若是不逃走,就會落入這個老色狼的掌握之中,到時候,以她一個八歲孩子的能力,又怎能對抗諸葛別府的整府警衛?
逃,還是不逃?
楚喬身體緊繃,腦筋卻在飛速地運轉著,莫不如將計就計,趁這個機會,將這好色的老頭除掉?
電光石火間,孔武有力的大漢已經逼近身前,就要來卸下她手中緊握的匕首。
“慢著!”一聲清冽的低喝突然響起,所有人轉頭望去,隻見平地雪花四濺,二十多騎漆黑的戰馬迅速逼近,馬上的少年青袍白裘,麵容俊朗,策馬呼嘯著奔上前來。
駿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溫熱的呼吸噴在清冷的空氣中,形成一片迷蒙的霧氣。少年在眾侍衛的拱衛之中,眼神冷淡地看著諸人,聲音平和,以不符合年齡的睿智和冷靜,沉聲說道:“諸葛先生,好久不見了。”
諸葛老太爺鼠目半睜,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少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黃牙,“原來是燕北的燕洵世子,夜黑露重,世子不在世子府享受,頂風冒雪的這是幹什麼去了?”
燕洵不卑不亢地說道:“有勞諸葛先生費心了,隻是先生一把歲數還這麼老當益壯深夜賞燈,本世子又怎能在府中蒙頭大睡?上元佳節,舉國同慶,本世子不過是出來湊湊熱鬧罷了。”
“哦?”諸葛老太爺長眉一舒,說道,“既然如此,燕世子繼續遊賞,老夫就不奉陪了。”說罷,轉身對著一眾下屬說道,“回府。”
“等等!”燕洵迅速打馬上前,擋在諸葛老太爺麵前,淡笑著指著楚喬說道,“先生要走可以,隻是要把這個孩子留下。”
老者眉梢輕輕一挑,“燕世子此言何意?”
“這個孩子剛剛驚了我的馬,嚇走了疾風,我要抓她回去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