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目擊小白胖子訓斥我爹的一幕之後,我心裏總是有點兒憋屈,一直有衝動悄悄去把那哥們揍一頓,這個想法我跟我媽交流了一下,得到的反應是:“你去準備麻袋,我去準備棍子,咱們晚上六點半在你爹公司門口會合。”
“你不準備攔著我一下,痛斥我小孩子不懂事惹是生非什麼的嗎?”
“你哪兒惹是生非了??不就是去揍人嗎?多大一件事。”
這段對話發生的時候我媽正在洗頭,她洗頭的方式與眾不同,首先整個人都要泡在巨大的浴缸裏,身上穿著全閉合式的的貼身雨衣,從脖子那裏開始一直包到腳,還是小黃人同款,然後臉上要扣個浮潛麵具,腦袋朝下栽在浴缸裏,水麵上飄散著數量恐怖的黑色發絲。
普通人洗頭,要麼是在淋浴的時候自己搞定,要麼去發廊,但我媽不走尋常路,第一她特別討厭外人碰她,不管是頭發還是腳後跟,第二她頭發實在太多了,平時紮著或者盤著可能還沒有那麼顯眼,但一散開來那規模簡直應該報警。
據我爹說,在她對洗頭這件事還沒有經驗的時候,有一次一邊淋浴一邊隨手解開了辮子,接著事態就超出了控製。
她的頭發吸收了大量的洗澡水,腦袋迅速變得非常沉重,接著很幹脆地失去了平衡,往後一個倒栽蔥就摔到了地上,身下亂七八糟地壓著自己濕漉漉的長發,整個人就像隻海龜一樣,四肢劃撥著怎麼爬也爬不起來。
我爹聽到響動闖進去一看,忍不住捧腹大笑,我媽則躺在地上瞪著他,一開始很生氣,但後來越想越覺得滑稽,於是兩個人在浴室裏笑了半宿。
這個故事我聽過兩次,兩次都將信將疑,主要是因為我不相信我爹這個人會捧腹大笑,然後我也不明白什麼叫做“在對洗頭還沒有經驗的時候”,難道我媽的頭發不是和大家一樣一點點長出來,在這個過程中每天都在洗頭,終於變得訓練有素的嗎?
我爹對此避而不答,隻是聳聳肩把事情打發了過去。
不管怎麼樣,反正自從我記事起,我媽每次洗頭,都是這麼一個感覺需要出動海上援救隊伍的陣仗。
她好不容易洗完了第一輪,趁著浴缸排水的功夫,摘下浮潛麵具,問我:“你爹到底怎麼被羞辱了,讓你這麼生氣。”
我仔細想了想:“其實我不知道啊,隔著玻璃沒聽見。”
我媽顯得有點失望:“什麼?都沒聽見?”
轉念一想:“那他動手扇你爹耳光了沒?或者用筆記本電腦砸他腦袋了嗎?”一邊說一邊眼睛閃閃發亮,我嚇一跳:“不至於吧,那個小胖子跳起來都沒我爹鼻子高,就算想扇也扇不著啊。”
我媽更失望了:“什麼??連最輕微的肉體傷害也沒有?那有什麼意思?”
我提高了警惕:“媽你想幹啥?”感覺很不對:“那是你親老公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