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靜默的屏風後忽然站起一道身影,被老媽子拉住道:“夫人使不得,大夫還在呢!”
原來是齊大官人的妻子李氏,原本隔著屏風聽趙昔的見解,聽兒子醒過來,一時情難自抑,甩開婆子丫鬟的手道:“那也不能不讓我看孩子!”說著急步走至前頭,撲在床上抱住齊大少爺哭道:“我的兒……”
齊大官人定了定神,向趙昔問道:“我兒說他動彈不得,這是何故?”
趙昔道:“這就是這毒的效用,長期服用,毒存於體內而不自知,漸漸的貪食嗜睡,一旦倒下去,哪怕神智尚存,也動彈不得,長此以往,便無知無覺,形同草木了。”
齊大官人聞言又駭又怒:“是誰如此狠毒,使這樣手段害我兩個孩子!”
伏在床邊的李氏聽得這話,轉身又撲到趙昔麵前就要下跪道:“求大夫救救我兒!”
丫鬟們忙去攙扶,趙昔側身讓開,不受這一禮,道:“在下造訪貴府,為的就是令千金和公子的病症,夫人不必太過慮。”
齊大官人緊接著道:“既然犬子有救,就請大夫再去看看小女,她已經昏迷兩月有餘了。”
於是一幫丫鬟小廝,又簇擁著齊大官人和趙昔來到齊大小姐的閨房,趙昔看過後隻道:“一樣。”
“好,好。”齊大官人退後一步,埋首作揖道:“大夫醫術高明,齊斌就將一雙兒女的性命,盡數托付給大夫了。”
趙昔收起銀針,亦回了個禮道:“定不負所托。”
兒女有救,齊氏夫婦如蒙大赦,吩咐下去,在齊大少爺的院子打掃出一間廂房,給趙昔住著,方便來往。馬大則命人帶往現成的客房去,馬大自幼山野長大,哪見過這富貴陣仗,當時就手足無措,趙昔安慰了他一番。那裏齊大官人又派人來道,趙大夫兩人奔波辛苦,晚間還會有一桌宴席,替二位接風洗塵。
趙昔聞言便對馬老大道:“正好趁此機會,把地皮之事跟齊大官人說清楚了。”
馬老大連點了兩個頭道:“趙大夫,你真厲害,這麼一比,嘿,那什麼名醫還不如你呢。”
趙昔笑了笑,比起齊家人,他更關心的是先前在偏廳遇到的那個小廝。
一個人的容貌和神采是相契合的,觀之這位叫七寶的小廝,眉眼寡淡,眸光卻炯然有神,想必是在相貌上做了什麼手腳吧。
晚間宴席,齊大官人先提出疑問道:“趙大夫說是為了犬子和小女而來,小女病倒兩個月,縣城裏人盡皆知,倒不奇怪,但犬子病了不過兩三日,大夫是如何知曉的?”
趙昔笑道:“這正是我造訪府上的第二個緣由。這縣北的商洛山中有一村落,民風淳樸。我前些日子生了一場大病,多虧了這裏村民搭救。四天前令公子帶人來村裏告知,這方圓十裏的地皮是齊家祖產,要他們遷居別處,我與他交涉時,見他眼窩深陷,舌苔發紫,步伐紊亂,分明是早期中毒之相,就勸了他兩句。可齊公子急於收回祖產,不信我所言。”
齊大官人明悟,又拈須皺眉道:“商洛山中的祖產?我並沒吩咐人去收回,誰告訴大少爺這塊地的?”
隔著紗簾陪席的李氏忙道:“想是管家他們聊天,大少爺聽見了,想在老爺麵前立份功,就暗暗地去做了。”
齊大官人冷哼一聲:“正經不肯讀書,做這些有什麼用,我齊家還差那一塊地?”
李氏道:“孩子年輕,急功冒失總是難免的,再說,若不是山中一見,怎能得趙大夫妙手回春呢。”
齊大官人臉色稍霽,向趙昔道:“大夫的意思我明了了,這地皮原是先祖向官府討得的,因坐落深山之中,荒置數代,也無人去照看。我齊家雖不算大戶,卻還有兩分薄產,不指望這一塊地皮盈利,改日便將地契奉上。都是犬子驕橫,擾了大夫和村民的清靜。”
趙昔起身道:“那我便代一村的村民,謝齊大官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