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嬸的想法可以理解, 但趙昔絕不會那麼做。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娶妻, 更不會去納妾。
阿雲拉了拉他的衣袖道:“昔昔, 我想留下來, 跟朱姐姐學本事, 將來就不拖昔昔的後腿了。”
趙昔看著她, 目光裏有讚賞, 也有憐惜,讚賞她小小年紀便有這份心思,也憐惜她小小年紀就學會了考慮前途。
他看著小女孩一雙澄澈無暇的大眼睛, 道:“你下定決心了?”
阿雲抿緊了唇,點了點頭。
趙昔道:“好。但我還要再問朱姑娘幾句。”
他起身走到院中,朱胭還站在原地, 趙昔道:“朱姑娘, 我雖不知為何你隻和阿雲見了兩麵,便讓她生出這份心思。但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大雪山一去前途未卜, 或許把她留在京城反而是個好選擇。”
朱胭雙眼一亮道:“先生考慮得極是。”
趙昔挑眉道:“但話不能說得太滿, 姑娘年紀輕, 心血來潮一時為之, 於你無益也無害, 但關係的卻是我恩人之女的一生。在下在此和姑娘約法三章, 立下字據,一則你要按照師徒之禮收阿雲入朱家,二則倘或阿雲哪天不願跟著你了, 或是你成了親, 顧不了她了,你隻將她送回我身邊,若我不在,你就聯係我師門之人。總有人收留她。”
朱胭道:“我朱家人行走江湖,言出必行。你既不放心,就和你立個字據又如何?”
趙昔聞言,便進屋將方才的話寫錄下來,交給朱胭,她不認得幾個字,卻痛痛快快拿過來,取下腰刀將拇指劃破,在紙上一摁。又拿出一小方印,用血珠一潤,蓋在了紙上。道:“這是我爹的印,五湖四海,但凡認得我爹,就認得這印。我若違背今日所說的話,先生隻要拿出這字據,我便無話可說。“
趙昔接過字紙,點了點頭,看了眼阿雲的屋子,道:“就請朱姑娘帶阿雲出來,我再囑咐她幾句。”
朱胭便去那屋領了阿雲出來,阿雲站到趙昔麵前,趙昔摸摸她的頭發道:“本來我想等自己的事解決之後,讓你隨我歸隱羅浮,但你既然已經有了去處,而我尚且自顧不暇,或許朱姑娘便是你的緣分。”
阿雲望著他,也沒有哭。這小丫頭比他想象得要堅強得多。
趙昔將羅浮通信的方法仔細告訴了她,又將治她臉上傷的藥方給了她,阿雲便抓著她的包袱和布偶,由朱胭帶著,臨走前,跪下來和趙昔磕了個頭。
趙昔受了這一禮,看著她們離去。
溫石橋回來,聽趙昔把這些敘述完,笑道:“舍不得?”
趙昔道:“不是舍不得,是感歎命運多變,緣分深淺不由人。”
溫石橋屈指一敲他額頭,正如他對阿雲那樣,道:“感歎來感歎去,先顧好自己吧。”
陶璋聽趙昔傳話來說要走,也連忙趕來見麵,趙昔見了他,倒想起那隻幼隼,便問道:“它在你處養得如何了?”
陶璋一怔道:“我本是交給下人照料的,後來被我大哥瞧見,拿過去養了一段時日。先生要帶它一起走?我這便派人將它帶來。”
趙昔自幼便愛鷹隼之類的靈鳥,先前在宋繹院子裏不肯跟他走的明珠,是孤鴻老人當年送給宋繹的,卻多半由他養大,隻是靈隼認主,終究還是跟了宋繹。
他想路途雖長,養一隻半大的隼也不麻煩,便讓陶璋使喚下人去將那隼帶過來。兩個多月,幼隼的羽翼也都長全,蹲在鷹架上,個頭雖不大,卻十分矯健有力。它倒還認得趙昔,一個勁地朝他撲扇翅膀。
趙昔看了看,訝道:“你兄長看來也是愛隼之人,我雖告訴了你如何養隼,但外行之人是養不了這樣好的。”
陶璋笑道:“我大哥看著斯文,其實愛養猛禽猛獸,和先生還有些像呢。”
趙昔笑了笑,陶璋又和他依依惜別了幾句,趙昔囑咐他不必到城門口相送,才作罷離開。
午後,趙昔和溫石橋辭別季慈心還有孤鴻老人,向西城門口去了。韓音等人約好和他們在此處彙合。
到了城門口的一家客棧見麵,原來楊丞相父子也一身便服,來給韓音送行。
那兄弟六人中的老大和楊丞相低聲說著什麼,趙昔兩人在不遠處和他餘下五個兄弟坐著。趙昔耳朵本就靈敏,聽見“平反”“聖上”等語,隻作不知。
等和楊丞相辭別後,才真正上路。趕路的都是身懷武功之人,韓音又日日運功替趙昔解毒,所以趕路雖疲憊,卻也沒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