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並不是直向關外而去,因為韓音還要經過淞縣附近的商洛山,去見他母親。
趙昔沒有跟著韓音他們上山,他想若進了村子,必定要見馬家人,見周嬸,周嬸若問他阿雲的近況,他必定如實以告,但周嬸又是明裏暗裏想要阿雲做他的侍妾,到時候若生出什麼誤會,不如不見的好。
韓音等人上了山不過半日,又下了山來,趙昔問道:“怎麼,周夫人不肯和你們走?”
韓音低著頭,眼睛紅腫,想必是哭過了:“娘說,她想守著爹的屍骨過完下半輩子。”
趙昔想的就是這個結果,當日和韓冰見麵,她便透露出這股意思。微微一歎,安慰道:“好在你們將藥帶了上去,也免得周夫人下半輩子受五感失靈之苦。”
跟著的人又百般勸慰,韓音才稍稍打起精神,對趙昔笑道:“母親不肯跟我走,大不了我每年都來看望她就是。”
趙昔也笑了笑,眾人在山下又歇了一會兒,又趕向下一個落腳處。
溫石橋一路上冷眼旁觀,趁無人時對趙昔笑道:“這雪山的少主的確黏你黏得緊啊,你對他施了什麼咒?”
趙昔道:“不過是個小孩子,從前做了點錯事,想著法兒補償罷了。”
溫石橋挑眉道:“做了什麼錯事?”
趙昔道:“舊賬一筆勾銷,不提也罷。”他想若是如實以告,溫石橋還得跟韓音翻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此,終於在入冬前趕到了關外。
關外越是混亂的地方,韓音等人仿佛就越暢行無阻,又走了數天,終於上了雪山。
趙昔和溫石橋早聽他們的提醒備了厚厚的冬襖。而韓音他們卻仍舊穿著薄薄一件兩件單衣,在雪地裏牽馬而行,談笑風生。溫石橋內力深厚,還算行動自如,而趙昔走在他們之中,倒顯得有些窘迫。反倒是他肩頭的黑隼,居然也不懼寒冷,羽毛被雪光映得發亮。
直到翻過兩座山峰,那兄弟六人裏的老四笑道:“再走一個時辰,兩位就可看到好風景了。”
趙昔先前不明其意,走著走著,發現雪越來越稀薄,一個時辰後,眾人已經踏在淺淺的草地上了。
再接著走,草地成了草叢,到了黃昏時下山,叢木連著樹林,流水潺潺,仿佛一步跨過了冬春。
連溫石橋都不由感歎:“真奇也。”
眾人上馬,過了樹林,隻見一三人高的立石,上麵風吹雨淋的四個大字:“曲徑通幽”。
忽見前方兩個人影掠過,停在他們麵前,笑道:“少主回來了!”
這兩人一個接引,一個前去報信,漸漸夜幕低垂,繁星如許,眾人到了被燈火照亮的所在。
一群侍從模樣的人上來,替他們解行李,牽走馬匹,韓音轉身向趙昔道:“先生,先進大廳吃點東西吧!”
他身旁侍女笑道:“少主,廷主和未然少主在裏麵等著你呢。”
韓音一聽便皺了臉,道:“等著訓我麼?”
侍女掩唇笑道:“這我可不知道,廷主吩咐了,請遠來姓趙的客人一同進去。”
既然到了人家的地盤,自然要恭敬些,趙昔拱手笑道:“煩請帶路。”
溫石橋對趙昔道:“你隨機應變,別給他們欺負了。”趙昔笑著答好,他才由下人領去了歇息的房間。
韓音低聲對趙昔道:“我叔叔脾氣不好,先生你別見怪。”
趙昔亦低聲道:“我還沒見過你叔叔呢。”
四人從正門一路走到大廳,隻見正廳裏坐著個麵貌英俊的男子,氣勢迫人,趙昔和他打上照麵,便確定此人武功不在從前見過的高手之下。
那男人身旁還坐了個美麗的少女,眉眼輪廓頗有些異域風情,看著隻比韓音小一點兒。
男人沉聲道:“羅浮門人,久仰。”
趙昔拱手道:“閣下想必就是家師舊友,程儀風程大俠。”
程儀風尚未答,那少女先撲哧一聲,肆意笑道:“這個人怎麼把中原習俗帶過來了,我們這裏可沒有‘大俠’。”
程儀風道:“未然,不可無禮。”韓音也瞪她一眼道:“你對我先生尊敬些。”
少女毫不示弱地回瞪過去:“私自偷跑闖禍的可不是我。你少給我下馬威。”
韓音還要和她辯解,程儀風先道:“聽說你要替這位先生解寒毒,你的功夫才練到幾成火候,就敢在外人麵前誇海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