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音素來不可一世, 卻不敢違逆他這叔叔的話, 低頭道:“先生的病拖不得, 況且我日日替先生走脈, 不失為一種修煉的辦法……”

程儀風一雙眼將他看了個透。趙昔道:“是在下迫不得已求了韓音, 想借助大雪山的綿陽神功驅除寒毒, 還請程大俠毋要怪罪。”

程儀風目光轉向他, 淡淡道:“昔日季老先生對我多有照拂,今日搭救趙先生,也是舉手之勞。隻是我這侄兒妄自尊大, 在外逞強好能,我非管他數月禁閉不可。”

韓音急道:“我若關數月禁閉,那先生的毒誰來解?”

程儀風道:“大雪山還不缺一個修習綿陽神功的弟子, 何須你親自來。”

韓音道:“可是他們……”

“住嘴。”程儀風打斷他道, “你修行尚淺,若不勤勉用功, 如何幫人家根除寒毒?”

叔叔教訓侄子, 趙昔是半點插不上話, 眼看著程儀風喚了兩個弟子上來, 將韓音帶走。大廳中隻剩了程儀風、他還有那美貌少女。

程儀風這才緩和了臉色道:“我這侄兒頑劣, 若不施威訓斥他一頓, 恐怕將來惹出的禍事更加無窮。”

趙昔笑了笑道:“難為程大俠一片苦心。”

那美貌少女跳下座椅,繞著趙昔轉了一圈,笑道:“哎, 你這‘大俠’‘大俠’的聽來實在別扭, 就像這裏的弟子一樣,叫我義父‘廷主’如何?”

趙昔從善如流道:“廷主。”

程儀風頷首道:“還請先生近前來,我替先生探探體內寒氣。”

趙昔便上前,程儀風伸手按上趙昔的曲池穴,探入一股內力。趙昔隻覺一股溫暖渾厚的真氣從他的手臂向上遊走,與韓音的內力雖一脈相承,卻不可同日而語。

程儀風道:“果然十分厲害。”收了手道,“先生中這寒毒多久了?”

趙昔道:“五年有餘。”

程儀風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好在我們這裏冬春交加,催生出許多靈物,先生不妨先吃些藥溫養一段日子,等音兒小有所成,再出關替你走脈。”

趙昔聽他如此說,倒生出不小的興趣,笑道:“既然到了這世外桃源,諸事不煩於心,在下可要好好見識見識這裏的風土。”

程儀風笑了一下,他也是極英俊的男子,雖年歲頗大卻不損風采,這一笑春風化雨,分外好看。那少女在旁瞪大了眼睛,一拍趙昔的肩膀道:“姓趙的先生,你還沒問我的名字呢!”

趙昔拱了拱手笑道:“想必這位便是未然少主?”

程儀風道:“小丫頭罷了,先生隻叫她未然即可。”

等趙昔從大廳出來,便算是真正安頓在這裏了,他隨仆人到了住處,先去溫石橋的房間。

門虛掩著,趙昔推開,隻見溫石橋坐在燈下,擦拭他那把“靈犀”。見他進來,便道:“對此處可還滿意?”

趙昔道:“這昆廷的廷主看著不怒自威,卻還好說話。”

溫石橋笑了一聲,趙昔在他麵前坐下,他便看著他道:“既然能住下來,那我就先離開,等過一陣再來看你。”

趙昔摸了摸鼻子,笑道:“好像從小到大,都是我勞動師哥。”

溫石橋哼一聲道:“這是我的命罷了。從小到大,你也隻有覺得對不起我的時候,才會喊我‘師哥’。”

趙昔訝道:“果真?”

溫石橋道:“你說呢?”見趙昔果然認真思索起來,便將劍放在桌上道:“時候不早了,你今兒趕了一天路,快去歇息吧,否則明天就爬不起來給我送行了。”

趙昔笑了,點點頭道:“是。”

第二日溫石橋清早起來告辭,程儀風派了弟子送他一直到雪山外。趙昔把他送到來時那片淺草地處,被他阻住道:“再走又是不便,我已和這裏的人商定,每隔三個月進山來看你一次。等下次再見吧。”

趙昔便看著他離去。

於是在這四麵雪山環繞之地安頓了下來。昆廷中的人雖然武功精純,卻都與世無爭,安居此地的還有一群回人,據說少主未然便是他們一族的女兒。

趙昔在此處,隨他們采藥,練功,聽昆廷的長老訓講,學回人文字,日子竟過得從未有過的平靜。

隻是韓音自那晚閉關後,便再沒有露麵了。未然悄悄和他說,程儀風動了怒,這一閉關起碼三個月,還得是武功有所精進。

不知不覺,時間就這樣悄然度過。趙昔用此地生長的藥草重新替自己配了一副方子,靜心休養。

到了溫石橋再進山探望他的日子,趙昔卻發現他帶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