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然咯咯笑道:“這個人也太厚臉皮了。”

趙昔點點頭笑道:“我也覺得。後來就不是厚臉皮這麼簡單的事了。等那個人明白什麼是喜歡之後,他離開了劍客,花了幾年時間把病養好,跟著師父努力學本事,直到劍客受了重傷,危急關頭,他又回到了喜歡的人身邊。”

未然的臉變得紅撲撲的:“啊,那劍客一定被他的真心感動了吧。”

趙昔搖搖頭道:“或許感動了吧,但你會因為一個人救了你的命就愛上他嗎?這個人為了救劍客的命花了很大的代價,但他的喜歡是無望的,即使無望,他也要強硬地留在劍客身邊,不允許別人靠近他。漸漸地,有了隔閡和誤會,這個人也越來越消沉,直到有一天,有人把他逼到了懸崖邊,他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但他還是跳了下去。”

趙昔講得很慢,他驚訝於自己可以這樣把過去半是玩笑半是談資地講出來,像一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

驚訝過後,他再看未然,卻見她眼淚嘩啦啦地流滿臉頰,一邊拿袖子擦臉一邊抽噎道:“你這個故事太討厭了,太討厭了!我不要聽這樣的故事!”

趙昔哭笑不得,連忙安慰道:“好吧,好吧,我說實話,這個故事是我編的,沒有這樣的人。”

未然還是哭道:“我不相信。”

趙昔道:“這樣吧,我告訴你,這個人掉落懸崖之後,僥幸沒有死,不光如此,他還忘記了以前那些難過的事,重新去闖蕩江湖了。”

未然止住眼淚,默然半晌,小聲道:“劍客沒有去找他嗎?”

趙昔笑著拿手帕給她擦臉道:“為什麼要去找他呢?他們本來就是兩個毫不相關的人,相忘於江湖,就是最好的故事。”

未然扭著手帕道:“才不是。”

趙昔看著她,輕歎道:“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世事如此,不必勉強。”

離開未然的庭院,回到住的屋子,趙昔又開始像往常一樣,整理藥材,翻查藥典。傍晚吃過晚飯,在院子裏逗著黑隼玩了一會兒,因為它一身羽毛烏黑發亮,便給它起名叫玄蒼。

等天空被繁星點滿,趙昔也就進臥房,躺在床上入眠。

他睡得很淺,有時會被體內的寒氣激醒,再勉強入睡,再寬的榻,再軟和的被子,也暖和不到身體裏去。但近一年來都是如此,早已習慣了。

今晚卻有些不同,他先是感覺指尖一點暖意,逐漸蔓延到全身,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泡在溫水裏一樣,溫暖得幾乎要昏睡過去。

幸好他常年保持的警覺沒有就此沉淪下去,很快睜開眼,反手擒住搭在他手臂穴道上的手道:“什麼人?”

他以為是韓音,偷偷出關來給他走脈。可是借著月光一看,這人的臉是他無比熟悉卻又再也不想看到的。

從前喜好幹淨的劍客此時就靠著他的床沿坐在地上,被他抓住了手臂要穴也臉色不變,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趙昔臉色徹底陰沉了:“宋繹?”

宋繹“嗯”了一聲道:“我是宋繹。”

趙昔道:“你怎麼進來的?”

宋繹道:“開門進來的。”

趙昔:“……”

他鬆開宋繹的手,壓抑著怒氣道:“你到底來幹什麼?”

宋繹道:“我來給你驅寒。”

趙昔深吸一口氣,道:“我不需要,我想要你走,走得越遠越好,你能不能就和我老死不相往來?”

宋繹沉默,低頭不語。

趙昔覺得他這副樣子比以前冷若冰霜的模樣更難對付,因為他壓根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

宋繹還坐在那,趙昔索性下床。那副情景也很好笑,前武林盟主,舉世無雙的劍客被他像拎小雞一樣拎起來,拖到房門前扔出去,再關上門。

趙昔揉了揉太陽穴,覺得情況再棘手也等明天早上再考慮,他轉身準備回去接著睡。

忽然身後的門被人叩了叩,宋繹沒什麼起伏的語氣在靜謐的夜裏顯得有些低沉:“我來和你道歉。”

趙昔心道隻要你不破門而入都隨便你。

那人又道:“對不起,解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