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姑娘都去了,我聽說好些太太都誇她呢。你說你,讓娘說你什麼好?還以為你剛才是想明白了,要去那些太太們麵前露個臉,搏個好名聲。誰知道你是去吹風去了……”

謝萱吹了風,正有些頭疼呢,聽馮姨娘這般嘮叨,心下不悅,衝口道:“姨娘少說兩句吧!真心疼我,就聽我的。”

她語氣冷硬,將馮姨娘唬得沒了聲兒。

謝萱默默歎了口氣,她命不好,攤上了這樣的生母。姨娘哪裏知道,她正是不想在人前露麵才故意裝病。至於站在路旁,那隻是偶有感觸想清靜清靜罷了。

她希望,在綏陽期間,大家都把她忘掉。

馮姨娘不敢再提女兒裝病的事,又委委屈屈說起了旁的:“說起來,你跟信兒,你們兄妹倆抓周的時候,就沒幾個客人。信兒還好,老爺叫了幾個男客。你那時候,也沒人瞧得起咱們……信兒抓的也是官印呢,不比一個姑娘強?怎麼不見太太們奉承他……”

謝萱輕輕按了按太陽穴,心說,真不記得姨娘這樣囉嗦啊。她抓周時,薛氏尚在京城,內宅無人當家,自然少女客,又有什麼可奇怪的?

她心裏煩躁,幹脆側臥於床,不再理會姨娘。

想到今日院中的匆匆一瞥,謝萱心裏一陣鈍痛。其實姨娘也沒說錯,這世上許多事情,到底是不公平的。同樣是父親的孩子,她們的待遇區別太大了。

人說,不患寡而患不均。終究還是意難平。

謝淩雲並不知道白天的相遇給姐姐帶來了怎樣的心理影響,她被劉媽媽帶回房後,吃了一點雞蛋羹,就去睡了。

小孩子的身體很容易累,她這一覺直接睡到了酉時。

丫鬟見她醒了,忙喚了劉媽媽過來,麻利地將她收拾好,就又抱到了薛氏房裏。

——雖然謝淩雲會走路了,可是這段時間她接觸地麵的機會實在是少的可憐。他們似乎都不相信,她真的能一步一步走得很穩。

謝淩雲一進房間,就發覺氣氛不大對。

早早地就掌了燈,照得房內亮堂堂的。父親坐在桌邊,母親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了。

謝淩雲有些慌,大聲道:“阿娘——”

是不是她睡得太久,阿娘生氣了?

薛氏瞧她一眼,麵上又露出了點笑意:“小懶蟲可算是睡醒了,你哥哥寄了信過來,要給你祝壽呢。”

謝淩雲恍然,原來是遠在京城的長兄謝懷禮的信到了。難怪母親落淚。

薛氏瞧女兒的神情,不覺好笑。這孩子,倒像是什麼話都能聽懂似的。她從劉媽媽手裏接過女兒,親自抱在懷裏,指著放在桌上的信,輕聲道:“瞧,這是你哥哥寫給你的……妹妹……”

謝淩雲掃了一眼,跟著念:“妹妹。”

這個哥哥,年紀輕輕,字倒是寫的不錯。

看她們母女互動,謝律悄然鬆了口氣。今日兒子的信送過來,他固然歡喜感慨,但還算鎮定。他萬萬沒想到,妻子會這麼大反應,掩麵哭了好一會兒。他去安慰她,她竟然直接給他沒臉。

還是乳母抱了女兒過來,琬琬才正常了些。

說起來,謝律心裏不是沒有疙瘩的。當初他被貶綏陽,琬琬留在京中,說是不舍得兒子,不肯隨他赴任。他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比如綏陽地偏,不如京城安逸,她不想吃苦。

——原本他也沒這種念頭的。隻是那幾年,他身邊隻有馮姨娘和嶽姨娘陪著,府裏內務一團糟。他在思念妻子的同時,也漸漸心生不滿。

海棠和芙蓉都肯吃苦,作為他的妻子,琬琬為什麼不肯?

不過後來琬琬終究還是來照顧他了,那些往事,他也就不想再提了。

思及被留在京城的長子,謝律也有幾分悵然。忽的,他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覺得極好,說道:“琬琬,我知道你想禮兒,我也想。咱們現下不是不能回京嗎?你想養兒子,眼前就有現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