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急道:“什麼叫該有的時候,自然就有了。你現在就是該有的時候啊!”
謝蔳見不得母親擔憂,就開玩笑安慰母親:“娘,不用著急。相公他,他……”後麵的話不大好開口,她猶豫了一下,就沒說下去。
王氏神色驀然一變:“你,你是說他身體,有問題?”
不等女兒回答,王氏的眼圈兒就紅了:“我苦命的女兒啊……”
第一樁親事,好端端的,就沒了。第二樁親事,那連嶽倒也是個好後生,可惜福薄命短。如今第三樁親事,姑爺醜不說吧,竟然還有問題。
看來蔳娘真是紅顏薄命,命途多舛!
“你……怎麼嫁了這麼一個相公啊……”
謝蔳哭笑不得,隻得說道:“娘,不是說他有問題,是……,我是說,他長的不好看,若真有孩子,隻怕相貌上也……不會多好看。兒子吧,倒也罷了。若是姑娘家……”
——這是她信口胡謅來安慰母親的,然而王氏一聽,卻當女兒真這麼想,當即肅了麵容。
“蔳娘,你怎麼能有這種想法?!你告訴娘,你是不是偷偷用了湯藥?正是該要孩子的時候,你怎麼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謝蔳深吸一口氣:“娘,你在說什麼?!沒有用什麼湯藥。該有孩子的時候,自然會有的。明明是你在想亂七八糟的東西。”
早知道母親亂想,還不如直接一開始就說明白呢。
可是王氏顯然不大相信她的解釋。王氏嫁給謝衍一年後,就生下長子,其長女謝螢成親後不久就有孕。若是蔳娘隨她,子嗣上肯定會很容易。莫不是蔳娘心裏看不上姑爺,不肯為其誕育子嗣?
王氏覺得這是一樁大事,很嚴重的大事,必須把閨女的錯誤思想給糾正過來。她考慮了一會兒,開始苦口婆心勸說女兒。
謝蔳聽母親翻來覆去,就是幾句“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醜夫方是家中寶”……她是真的哭笑不得,反複解釋不是母親想的那樣,她並沒有嫌棄羅方的意思。
——她說的是實話。她與羅方都不是初婚,她比羅方強的,也隻是容貌上比他好看。但是容貌這東西,最不長久。紅顏白骨,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謝蔳解釋許久,王氏仍將信將疑,甚至說道:“蔳娘,你老實告訴娘,你心裏是不是還記掛著吳二郎?你若是還記掛著他,又何必……”
王氏歎一口氣,也不知該怎麼說。在她看來,羅方定然是遠遠不如吳二郎了。吳二郎相貌文采都要比羅方好上很多。蔳娘雖然不願意嫁給吳二郎,但是心裏肯定還有吳二郎的位置。
謝蔳無奈,見解釋不通,幹脆不再解釋了。
王氏臨走之際,還在叮囑女兒,好好跟羅方過日子:“人是你選的,當初你也點頭了,那就好好過。別跟謝萱一樣,鬧來鬧區。你如今是再嫁之身,不可能再嫁一次了。”
哭笑不得的謝蔳隻得應下,表示會同羅方好好過日子。
隻是,她沒想到,夜裏羅方竟然開口問她:“你,真的還記掛著吳二郎?”
他問她這話時,也不看她,聲音澀然。
謝蔳臉上的笑容當即就不見了:“你聽見了我跟娘的話?”
“是。”羅方倒也不否認,“我沒有刻意去偷聽。我也是不小心聽見的……”
謝蔳“嗯”了一聲,心中頓覺疲憊,也不想多做解釋。——似乎所有人都認為她深愛吳二郎。不管她怎麼解釋,他們都認為她還惦記著吳二郎。
她隻淡淡說了一句:“你如果聽見的話,那我的話,你應該也聽見了。”——她向母親否認的話,他不會聽不見。
“我,我想相信你。”羅方輕聲道,“隻是,隻是我不相信自己。”
他見過那吳二郎,端的是個風流倜儻的人物。而且,在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吳二郎同蔳娘關係匪淺,在蔳娘還不認識他時,他就知道了。
謝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為什麼?”她心想,他多半是自卑心理作祟,這很不好。於是,她再一次說道:“我跟你說過的,男子漢,相貌醜俊並不要緊。你幹嘛不相信自己?”
羅方微笑著搖了搖頭:“不止是這個,蔳娘。其實我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了。”
“嗯?”謝蔳不解,但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她以前在京城中也算是有幾分薄名。——先前她還未出閣時,常常參加豫章長公主的詩會,屢屢奪魁。
她是謝家千金,是京城貴女中數一數二的人物。也曾有不少人上門提親,隻是那時家裏想著她與吳二郎肯定是一對,就統統婉拒了。
她想,羅方知道她,並不奇怪。
羅方苦笑:“我也曾經去參加過豫章長公主的詩會。我看見過你的詩。”
在他看來,小女兒閨中之作,算不得多好。他當時留意到,是因為同席的吳二郎的態度。
那詩詞都是另有專人謄寫了,再交由男客評定的。他們原本並不會知道是誰寫的,隻是吳二郎看到其中一首時,笑得格外蕩漾。
他也跟著看了,並不覺得有什麼。但是,旁邊有跟吳二郎關係親近的,打趣了一句:“不是她的字,你竟然也能認出來?”
吳二郎隻笑了一笑,並不答言。
羅方跟吳二郎不熟,也不知道那個“她”是誰。他是到了很久以後,吳二郎跟範氏成親時,他才無意間知道,吳二郎同謝家的二小姐有那麼一些淵源。
吳二郎在婚宴上喝醉了,卻做失意的詩句。
羅方偶然得知吳二郎同範家結親的原委,對那個據說是才貌雙全的謝二姑娘,生出一絲同情來。
這種事細論起來,也不知該怪誰。不過,顯而易見,謝二姑娘挺倒黴。他們的親事差不多都快定下來了吧?而且,有不少人都知道此事。
也不知謝二姑娘是否還嫁的出去?他自嘲一笑,再怎麼著也輪不到他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