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月七年夏,八月十五夜。
圓月高照。
丹陽赤江還是年複一年,永無止境地自兩岸峽間湧下,奔流不複。
這裏的楓葉四季常紅。
丹陽峰底,赤江岸邊,一支百人小隊沿江而停,火把星星點點,隨著那入夜的風搖晃著。
清朗的風臨水吹來,略帶潮濕的觸感拂麵後卷入林中,吹落了幾片簌簌作響的紅葉。
風雖柔,水雖清,月色也美,但那臨水列隊的百人周圍卻似乎是凝固靜止的。空氣中的血腥味隨著這入夜的素風飄蕩了幾十米也沒有散去,膠著糾纏著漫入鼻中。
在這沉重肅殺的氛圍中,四周的風緩緩停了下來,樹上的鳥兒早早停止了鳴叫,將頭紮進翅膀的羽翼中,逃避似地將自己關進一隻鳥的世界,以求不聞今夜之事。
成片的烏雲飄過,朦朧的人影不斷被拉長,碩大的圓月被黑暗藏了起來。
幾裏之內靜了。
那百人鐵甲戎裝執劍而立,明明幾十個人都已受了極重的傷,卻依舊筆直地站立,麵色雖白,卻無一人發出過沉重的喘息之聲。辛鹹的汗水自額間流下,即使流進了眼中也未曾眨過一下,不得不說,這是一支麵對過危難坎坷、經曆過生死廝殺的精良隊伍。
他們表情沉重,百雙眼睛緊緊盯著四麵八方,耳朵不時有規律地抖動幾下。
不幾時,從崖壁上傳來了幾許呼嘯的風聲,純正的風聲並未引起人們的注意,隻一男子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眼睛直視前方沒有離開自己的視察區卻又側耳聽了聽,仔細辨認了下這幾道細微的聲音,他微眯的眼睛倏然瞪大,一聲“快向南退”的高呼落地後,百道身影頓時隨他猛然暴退,毫無遲疑。
雖是如此,但由於失了先機,二三十人都被那淩空而降的銀色大網當頭兜住。那張網每股線的交結處都掛有紫色小鉤。
一陣風吹過,幾縷月光掙紮而出,半空中隨風而晃的小紫金鉤在朦朧月色的照耀下散發著妖冶的青光。
網內之人掙紮間已被劃破肌膚勾住筋脈,一時之間麵色青黑血流如注。地上原本嬌嫩的青草遇到那濃稠的血液時便不複挺立,迅速變軟變蔫逐漸枯黃,風一吹便如塵土般消散在了這紅塵短世之上。
先頭發出命令的似是這小隊的隊長,他於暴退之時見到這銀網紫金鉤時便已暗叫了聲不好,卻未想對方居然在網上淬了毒,在這隻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方法之下——是那人寧可毀了這曾叱吒天下的神兵利器,也要將他們留在這裏的決心。
看來這裏將會成為這千裏追擊的終點,如能挺過這關鍵的一役,接下來的路會平坦許多。
大家都明白這一戰的重要性,硬是咬牙打起了十二分的警覺性。
銀網之後,也是百道身影隨網而下,借助網的兜力已翩然落地。與先前的百人不同,這百人未穿重甲,著一身素衣輕衫,白紗罩麵,如林下隱士,潔白,不染這塵世一絲浮土,如非親眼所見,誰會相信有著這月下高人之態的百人會是未照麵便已殺了二三十人、造成這閻羅之地的鐵血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