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老板娘北言,迎著暖冬的炎日走出,君瑜想了想,左轉右轉走到一處人煙稀少的小巷,然後輕輕招手。
一直暗中保護在她左右的黑譯現了身,他雙手抱拳單膝跪在君瑜麵前,問道:“姑娘有何吩咐。”
君瑜並未開口,而是目光沉沉地放在他的身上,使黑譯暗覺自己此刻背了一座大山,卻依舊腰板挺直靜等她的吩咐。
半晌之後,君瑜輕歎口氣:“是不是我不說話你就一直跪著,縱然姑娘我走了你還是跪著,要在這跪到地老天荒?”
黑譯朗聲答道:“屬下會視情況而定,畢竟血閣為培養屬下而費了大量心血!”
君瑜輕哼:“你倒是會說話,知道抬出美貌閣主來擋刀,那是不是你就可以完全不聽我的話了?!”
“屬下不敢!”
君瑜瞪他,惡狠狠地開口威脅:“最後一次,黑譯,您再讓我看到您跪在我麵前,那麼不需要什麼視情況而定了,我一定當場把你腿打折,讓你以後都站不起來了!”
猝不及防打了個冷戰,黑譯隻覺自己膝蓋一痛,而後便極為聽話地站起了身,經過他的仔細觀察,每當這位小姑奶奶說了“您”時,縱然她是笑顏如花,但卻一定是已經動了真怒,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再試圖忤逆她了,唯有順毛捋才能保障自己的安全。
黑譯極高,身長八尺有餘,每每站在君瑜麵前都有些不自然,但看到君瑜眼中怒火漸退,露出了滿意的神情,他才有些委屈地說:“姑娘,屬下自幼便跟在閣主身旁,這都成習慣了,一時之間真不好改。”
聞言,君瑜輕輕歎口氣,而後緩了語氣,有些無奈地說道:“算了,我不勉強你了,但你要記住,你每次跪在我身前都讓我很不是滋味,我們是朋友!”
黑譯眼眸之中浮光微動,向來鐵血殺人無情的漢子竟感到鼻頭微酸,好久沒有人同他說過“朋友”二字了,自進了血閣之後,老閣主就曾同他們說過,從今之後他們再無親人、再無朋友,即使是同組隊友,也僅僅為同在血閣的關係。
縱然很無情,他卻也理解,血閣身為九牧之上影響最大的殺手組織,他們手下的殺手自然也是九牧之上最為冷血的殺手,如此,才能保證血閣在九牧之上永久的高度與地位。
但今天,他卻在這樣一個小小女姑娘的口中聽到了“朋友”二字,冰封多年的心突然便充滿了熱血。
血閣分工分明,黑衣其實並不是主要的殺手,他們一般出的任務都是“保護”,最開始時,他一直都將保護君瑜當成一個來自血閣的永久的任務,所以在她身陷危險之時,他亦會盡心盡力義無反顧去營救。
但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初心便不同了,不再將保護這個小姑娘視為一個任務,而是開始留心她的生活起居,君瑜甚至曾不止一次調笑自己,說他越來越像個婆子管家,整日絮絮叨叨地煩人,每每到這時,他都忍不住無奈一笑,卻在下一次仍舊如此。
他對她的照顧,並不涉及任何男女之情,在他眼中,這個小丫頭表麵咋咋呼呼行為粗魯,但遇事卻是身邊人中最快鎮定下來的,分毫之間便能安排好後路的她,有怎會是一個尋常女子?
他曾不止一次地慶幸自己跟了這麼一個主子,能夠在生與死之間看到九牧之上更為廣闊且耀眼的風景,因為這樣的她,早晚會成為九牧之上被眾人所知並被後事所銘記的人。
不同於自小便感到了血閣在九牧的影響,如今的他,清晰地看著她在九牧之上逐漸散發出屬於她的光芒,看她一步步自泥沼之中掙紮爬出,然後洗掉汙穢,隻待展翅衝天,而他,是長長久久站在她身後,能為她拋卻生死的朋友!
不知黑譯此刻心中如何波動,君瑜負手看著十萬裏高空之上浮動的雲,而後囑咐他道:“最近紅箋居或許不太平,你安排人幫我盯好,另外,也分一些人手去守著北言的店和他們夫妻倆,莫要鬆懈,我要他們安全!”
“好!”
聽著黑譯說“好”並未說“是”,君瑜滿意一笑,而後催促他:“你快去準備,順便幫我打探一下,蕭宸如今在哪裏養病。”
黑譯點頭之後便躍上小巷的牆,臨走之前,特意看了一眼小巷外麵一眼,笑著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悠著點玩”,然後便已在君瑜麵前完全消失了身影。
有些莫名於黑譯的那段話,但見他走了,卻是鬆了一口氣,君瑜自然知道血閣黑衣的能力,有他們暗中保護北言夫妻,那麼除了血閣的暗殺手下紅袍,便是任誰都無法動他們分毫。
君瑜知道萬事萬物自有其定局,她不能過多影響九牧的生老病死,但此番被她恰巧遇上,對方又是位極得她欽佩的故人,那麼便是無論如何都要管上一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