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日的春闈倒是極為公平,除了那些此生已無緣官場妄圖想要走捷徑的人,其餘之人皆可參與兩場,且並不是兩場成績綜合,而是擇平分較高的一份答卷入選待定。
如此,雖然判卷大臣的工作量高了一倍有餘,但卻能更加清楚地知道應考考生較為擅長的某個方麵,以便日後入朝為官為其安排更為合理的職位。
兩場考試之間相隔的時間不長,今年四月二十八之時進行了第一場,其後當天下午便臨時通知第二場即可舉行,這在兗日之中也是並未出現過的情況,若按照上屆的標準,中間本應隔三天的時間,以便判官能夠粗略甄選一部分答卷,並令考生們能夠有充足的休息或者繼續填充知識的時間。
君瑜原本認為惠帝或許吃一塹長一智地為防試題泄露,便突擊考試,如此,縱然其中當真有人又拿到了第二場的試題,也沒有時間尋人去研究解答,卻未想當日夜晚去為蕭瑄笑特訓武功時,在小公主口中聽到惠帝關於此舉的原話時,她再一次刷新了對於惠帝這位“慈父”的認識。
原來惠帝將第二場乃至今年春闈的速度整體提前,並非是因什麼重大考慮,而是單因六月將舉行蕭瑄笑的冊封大典,皇帝並不想因春闈而耽誤了女兒的冊封……
如此,在惠帝故意將時間緊緊壓縮之後,本應經一個月才能考完,過不到兩個月才能全部判完的春闈,竟僅僅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便已全部完成。
話說回來,連著同一天考完會試之後,君瑜當夜特地大擺宴席,以作鼓勵所有學子考生,如此,他們便已不用再挑燈夜讀繼續衝刺,之後,便可靜等大學士等人評判然後張貼錄取之榜。
在等成果的半個月中,乃是君瑜的紅箋居同這些考生關係大進一步的時候,君瑜會不時令最善琴棋書畫的伶人與他們吟詩作對,禁賞高雅風趣之時,玩笑間彼此關係亦突飛猛進,許多人彼此引為知己,高呼此生有幸。
在這麼多人中,自然亦有人並不喜把酒言歡附庸風雅,君瑜亦將他們一一記下,並尋了機會一一交談過後,發現這些人中的確存在言談不俗之輩。
雖有人近於市坊遊於人前,但亦有人不食煙火不屑為伴,人人皆有其所喜的生活與交流方式,君瑜心知強求不來,便由了他們去,雖然心有遺憾不能引為知己,但亦知強求並無緣。
不過在這些人中,君瑜卻是發現了一個有些特殊的人,那人名喚周慶柳,給她的感覺極為奇怪,似是早已相知多年的熟悉之人,但一向理智的頭腦卻告訴她並未見過此人,因無論是他的名字、長相、音色或是性格,都同她所認識的人中並無一處相同。
君瑜雖然行事一向跳脫,但自丹陽出身的她極為相信自己的直覺,她知道人的眼睛和大腦有時會欺騙自己,但那一刻跳動的心卻是最為敏感並不會受到欺騙的。
或許也是因她自己的好奇心作怪,某一日,君瑜在閣樓觀星推算之時,無意間看到了院中端了酒杯似在賞月周慶柳,心中那股怪異的熟悉之感再次浮上心頭,她在他所看不到的高處遙遙望著那抹有些落寞的身影,直到他左肩微垂,以手握拳輕咳一聲。
腦海間似有利劍劃過,穿透記憶中本霧氣彌漫的模糊之境,似有裂帛炸裂,靈台清明,君瑜雙眼精光閃現,隨即愕然瞪眼。
原因無他,周慶柳身背微屈以手握拳置於唇間輕輕而咳的背影,竟然同記憶中那個在金色陽光灑滿了充斥著海潮與魚腥味的小屋,對自己溫暖展顏一笑的哥哥重合了起來。
在已經有些深遠的記憶深處,那個人在身體難受時,便會以手握拳這麼輕輕咳著,他亦是做半個身體微微向下傾斜著,應那時,他所傾斜的那方向的手臂是支撐在小院中較矮的石磨之上的。
劉向陽因怕劉伯和君瑜擔心,他咳嗽向來是極為壓抑的,能可自己忍到滿麵漲紅,也不想發出過大的聲音以驚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