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君瑜已經自塔樓躍下站在了周慶柳的背後,她眼眸微皺地看著他的背影,直到周慶柳再一次輕咳之時,她不由自主問出了聲,聲音空靈且悠遠,似一場不想被人驚破的夢:“為何如此壓抑呢,難受便咳出來啊。”

聽到君瑜的聲音,周慶柳略彎曲的背部明顯一僵,就連不斷咳嗽的聲音都已完全消失,他緩緩直起背部,轉過身麵對君瑜之時,臉上是滿含愧意的表情,他輕聲問道:“可是小生無意間吵到玉姑娘了?”

君瑜直直看著他的雙眼答非所問:“你是何病?”

周慶柳取出懷中手帕擦了擦嘴角,勾唇一笑極盡公子風流,這才搖了搖頭緩緩答她:“勞姑娘擔憂,僅是尋常風寒罷了,小生家在南部城池,此次初來朝城,縱然朝城並不寒冷,但亦令小生有些身體不適,今夜到時令姑娘見笑了。”

君瑜唇角微勾:“小女子縱然並非什麼醫家大能,但也算是自幼便沾染藥香學習了醫術,雖然不可妄言,但公子是否是尋常傷寒,小女子無需把脈單單根據周公子如今所表現出的症狀便可看出。”

周慶柳聞言一怔,眼中微不可查地閃過一絲慌亂,隨後便重新鎮定下來,同君瑜說道:“既然玉姑娘所言極為篤定,那麼小生明日便去藥鋪尋個郎中看看。”

君瑜依舊直視著他的眼睛,話語雖然依舊緩和,但目光卻有些灼灼逼人:“周公子不必浪費錢財去尋大夫,且不說小女子便可為你診斷,就連日常所用的藥材在我這紅箋居藥園中亦是遍地而開,待我為你診過脈後,便可令你去尋了藥來,煎了服下後,不日便可痊愈。”

周慶柳卻是目光堅定地搖頭搖頭,他腳步向後退了幾步,斷然說道:“周某先在這裏感謝玉姑娘的好心了,但常言道,男女授受不親,且不說我等清白學子住在這裏便已足夠惹人非議,單單今夜姑娘同我站在一處,便已是於理不合。”

言罷,周慶柳雙手抱拳向君瑜微一躬身,而後朗聲說道:“夜了,姑娘自便,小生卻是要回自己屋子了。”

君瑜縱然已在心中能夠確定此人便是漁村一別已近三年未見的劉向陽,對於這個一度曾被她視為親哥哥的男子,君瑜極為了解他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格,自第一眼相見時,她便知在他那虛弱的身體之下,藏著一個精鋼般堅硬的靈魂。

隻是無奈於剛過易折,對於他,她向來不敢將其逼得太緊,不然,她很難想象這個男子會做出什麼她完全想不到的事情出來。

就如同現在,君瑜縱然萬分想要為他診脈,畢竟一個人就算真的用某種秘術將自己的身體換了一個模樣,縱然是身高都與之前有所不同,但隻要他身體中曾有過某些病灶,君瑜都能將其細致探來。

但是她又怕自己強行動手之後,對方若當真是那個亦曾將自己視作親妹的男子,他若當真不想被她識出,定會不擇一切手段,甚至有可能為了避免她將來再次診脈而將他自己的一雙手臂斬下。

君瑜到朝城之後,一直以自己的真麵目示人,當初她流落小漁村被劉向陽所救時,她雖然年僅十歲,離開時也還不滿十二,如今一別近三年,她縱然因年歲的日長而麵容亦有變化,但她的五官雖然正逐漸張開,但同之前變化並不大。

眼前之人若當真是劉向陽,他沒有理由會真的未將君瑜認出,那麼,如今他便是不想令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君瑜理解,一般會選擇隱瞞真實麵目與身份性命的都是擁有自己所不得已的苦衷,她甚至說了此地憑任何人都無法得知兩人說過的任何一個字,但奈何對方就是咬定牙關沒有見過自己。

看著周慶柳已經毅然轉身的身影,君瑜咬了咬牙,無奈之下,突然雙手捂住自己的頭,低聲痛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