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冤假錯案被重新提起,宮門之前跪了越來越多一身縞素的被冤枉者的家屬,那些含冤之人,多半入獄,但亦有心性剛硬之人不肯妥協,最終隻能含恨而終。
似惠帝當真是下了狠心徹查,一場沸沸揚揚的嘈雜案子烽火一連燒了近兩個月,直到三月底的某日早朝,惠帝看著殿下所跪已經少了三分之一的臣子,才神色平靜地淡聲說道:“直到昨日,‘賬簿案’已徹查完畢,你們可以放下心了。”
惠帝此言之中的深意,在場的大臣全是人精,又怎會不知,當即誠惶誠恐跪地磕頭,表明了一番忠心,並立誓絕不步這些人的後塵。
雖然這場驚天大案在百姓眼中惠帝下了大力度徹查,但明眼人卻能輕易看出,老皇帝僅是將朝廷中一些立足不穩、身為不順惠帝隻意或實在受賄過多的人抄了家砍了頭,而向來衷心的元老大臣、朝中確實具有智慧的文臣和擅戰的武將,卻是絲毫未被波及。
縱然惠帝在眾人眼前表現得極為痛心疾首,但君瑜知道,這場大規模的清洗卻是他所喜聞樂見的。
此事之中,前後抄了十餘位重臣和牽涉到人命的五個大商賈及無數小商販的家,使得兗日國庫前所未有的充盈,不禁解決了燃眉之急,還令惠帝出師有名地或貶或殺了那些定有異心的大臣。
隻是有些苦了六位皇子,他們費盡心血安插在朝廷中的人手和母妃家族的支持的大臣一下子被清洗了大半。
身為皇子,他們自然不必收受賄賂去管一些商賈間的謀鬥,由此,對於自己派係下的人便也有些恨鐵不成鋼,僅因貪財便將性命給搭了進去。
君瑜後來才知道,孫知府乃是七皇子蕭瑞一派的人,所以那本賬簿中記載的也多數是商賈間給七皇子一係之下大臣所收的賄賂,由此,致使七皇子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內便損兵折將元氣大傷。
自知此事確實左右同自己有些關係,所以君瑜在聽到七皇子前來紅箋居之時,多少有些尷尬,但深吸一口氣片刻之後便已重新燃起了鬥氣。
怕什麼?!貪汙受賄謀財害命的人是他們,身正不怕影子歪,她又為何心虛?!於是便端起了一張雍容華貴淡然自若的小臉迎了出去,想要看看這位七皇子究竟為何而來。
將蕭瑞迎進紅箋居大門,派人泡了茶,又喚來他一貫在紅箋居所點的伶人出來奏著雅樂,期間二人在其餘之人的眼中是相談甚歡,隻不過君瑜心中卻沒有臉上如此燦爛的笑意。
當真不愧於“笑麵虎”“老好人”的外號,蕭瑞自進門後,便一直笑意盈盈,臉上極近和善,不時同君瑜說一些市坊間的玩笑。
期間在他談起自己極為倚重的一位官員竟然因受賄而被下了天牢準備秋後問斬時,君瑜眉頭暗中一挑,心道重頭戲來了,卻愕然他僅僅低聲感歎了一句後,便直言一聲“他也是罪有應得,隻是本皇子日後要學會好地仔細辨別手下的真實麵目”後便不再多言,安心聽起了伶人奏樂。
君瑜被蕭瑞的一番言行給弄暈了,忍不住又猜測,難道這廝話中有話,看似在自責自己識人不明,但卻是對她的一番敲打,暗示他將來會更加小心不會被人再揪住小辮子?
就在君瑜無心賞樂垂首咬著拇指暗中胡思亂想之時,蕭瑞卻是掉眸看了她一眼,而後極為自然地關心道:“玉姑娘可是身有不適?”
君瑜眼神一暗,隨後便舉起案前茶杯站了起來,雙手平舉朗聲對蕭瑞說道:“民女自知因我之事才連累到朝中眾位大臣,若非如此,兗日朝廷依舊一番祥和安寧,斷不會像今日般官位空虛人心惶惶,再次以茶代酒,向七皇子陪個罪。”
蕭瑞一怔之下卻是搖頭輕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