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扶宴是很想去的, 可一想到自家老爹那板著的臉, 也隻得有賊心沒賊膽的興致缺缺捧著書撞死。那磨人的小妹妹, 可別來禍害自己才是, 自己當真是不想再整日吃飯之時都被念叨了。
秦嶽與秦邦皆是默不作聲, 對此, 冷世歡瞅著那個隻知跟在自己屁股後的冷嫣堇, 撇著嘴坐回了自己擇的桌前,托腮氣鼓鼓鼓著腮幫子,不說話了。她是打定主意, 秦嶽他不來哄自己,自己決計不說話!
可這恒心,在聽得冷燕啟吩咐下人掀土好生重埋酒水之時, 便破功了。冷燕啟聲音一響起, 便飛奔出去扯著冷燕啟袖子撒嬌:“爹爹,我要玩雪, 你陪嫣嫣玩雪。你說過的, 這次休沐便陪我玩的。”
冷燕啟大多時候能陪著她都會陪著她, 若是不能也會讓自己的學生們哄著她。今日確實有事兒, 便蹲下身哄勸道:“嫣嫣不淘氣, 今日爹爹不好生將為你埋得女兒紅仔細埋好, 將來你出嫁之時可就沒有女兒紅喝了。”
齊周每個世家女兒出生,家中都會象征性的埋上一些女兒紅,待女兒出嫁之時宴客, 一桌一小壺便成。可冷世歡不同, 她出世之時冷燕啟替她買下了上京城中大半的上好女兒紅。她出嫁之時,待客的全都得是那樣深埋十幾年的好酒,才能以示冷家對冷世歡這個長房嫡出女兒的愛重。然,同是冷燕啟女兒的冷嫣堇,便沒有這樣的待遇。
可冷世歡不依,非得纏著冷燕啟玩兒,冷燕啟隻得發話:“嶽兒宴兒邦兒,你們將嫣嫣和小堇帶去院子裏玩會兒罷。一時半會兒不看書,不打緊的。”
冷世歡就知道,她爹便是不陪她玩也定會叫秦嶽他們陪她的,這才露出笑意:“爹爹對我最好了,今後嫣嫣一定要好生孝順爹爹。”
對於冷燕啟的吩咐,秦嶽早已習以為常。於冷燕啟而言什麼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的寶貝疙瘩,那唯一的嫡出女兒心中是否歡喜。
去園中說是玩雪,也不過薄薄的一層撲在地麵上,因著沒什麼好玩的,很快冷世歡便失了興致。轉而仰頭問秦嶽,這一問卻叫人哭笑不得。隻因,她問的是:“秦嶽,你家裏有給你埋男兒紅麼?你娶親之時,也會招待旁人喝男兒紅麼?”
對此,秦嶽覺著自己竟有些無言以對。看著冷扶宴與秦邦笑得前赴後繼,冷世歡卻仍舊一臉懵懂的樣子,秦嶽最終也隻低低回她:“沒有。”
冷世歡當即便來了興致,拉著秦嶽便要往冷燕啟藏酒的酒窖去搬酒:“她們不給你埋沒關係,我幫你啊。待咱們今日埋下去,到你成親時能有男兒紅拿出來喝,就能曉得我對你有多好了。”
不可否認,她著實對秦嶽很好,可是再好,男子娶親是用不著所謂的“男兒紅的”。
冷世歡要做什麼,那是一定要做的,冷燕啟對此有些哭笑不得,最後也由著她去了。吩咐大管家搬了兩壇子上好的酒來,由著冷世歡興高采烈埋下去。
埋下酒後,冷世歡樂不可支指著那埋酒的地兒扭頭朝秦嶽笑:“秦嶽你看,你的男兒紅就在我女兒紅的旁邊,兩處挨得多近啊。”
秦嶽聞言隻笑笑,不曾說話,心下卻是有一種不易察覺的苦澀漫延。大小姐,埋酒的地方再近,你我之間也是隔著千萬裏的距離。一個是盛開在雲端的牡丹花,一個是紮根在淤泥裏的無名雜草,生在不同的境地,距離又怎會近?
是以,她是他的大小姐,也隻是他的大小姐,一個當妹妹般看著的大小姐。他是她撿回去的秦嶽,一個冷燕啟為了哄她開心而留下的小跟班。想有個與之平等的時機,做知己好友,都是不成的。
懷著滿腹心事,秦嶽在與他們告辭後又一個人悄無聲息回到了藏書樓。來到了那處冷世歡親手埋下酒水的地方,駐足不語。回去之時因著在外站了太久,終是染上了風寒,燒的迷迷糊糊之際,好似又聽得誰在耳旁輕吟: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醒來時,冷夫人正領著冷世歡守在一旁,二人皆有些憔悴,見秦嶽睜眼冷世歡很是歡喜:“秦嶽秦嶽,你說,是不是我吵醒你的?我說了不會吵你便不會,阿娘非怨我會吵著你要趕我走呢,你來說我可有吵你。”
冷夫人倒了杯清水遞過來,伸手摸了摸秦嶽額頭:“說話小聲些,你師兄將醒還虛弱著,哪能聽得你這麼大嗓門的說話。”
秦嶽有些受寵若驚,接過水道了聲謝師娘,而後便不知該說什麼好,隻局促的捧這會著杯子不說話。隻穿著貼身中衣被自己大了幾十歲的冷夫人看過也沒什麼,可是比一個小自己四歲多的女孩子看,秦嶽還是有些臉紅。冷世歡,她當真不曉得該避嫌麼?齊周民風是不大注重這些,可富貴人家的小姐們從來都自覺曉得避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