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平拿著披風找過來, 皺著小臉:
“公子, 你這渾身濕漉漉的站這兒也幫不上忙, 莫要連累你也染上風寒才是。夫人去前可是叮囑過奴才和昭安好生伺候你的, 而今你成了這副樣子, 奴才可怎麼同九泉之下的夫人交代。”
昭安是冷夫人特地從府外帶來的, 因著秦嶽不曾挑大丫鬟, 故而特地買了昭安。昭平平日裏喜歡四處串門,昭安便安安分分守著聽雨軒足不出戶,二人性格天差地別, 卻也相處的好好地。
秦嶽看著昭平,他麵上的關心不假,眼底卻隻得了一抹深深的無奈。因著這個人是冷燕啟給的, 是以秦嶽待他向來很寬厚:“走罷, 回去。”
抬腿,好似有千萬斤重, 卻仍舊一步步走出了摘星樓。路過錦鯉池時碰見了匆匆而來的冷扶宴與冷嫣堇, 後麵還跟著田夫人。
見了秦嶽, 冷扶宴麵上焦急之色便顯露出來, 扯著他便開口:“嫣兒如何了?可還好?”
秦嶽搖頭, 萬千話語到了嘴邊, 最終不過道一句:“冷叔說,待老師講禦醫請回來看看。”
話音剛落,冷扶宴目光卻是十分不善的掃向冷嫣堇與她身後的田夫人:“這下, 你們可滿意了?嫣兒若有什麼事兒, 你們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說罷,拂袖而去,徒留一臉委屈滿眼是淚的冷嫣堇與麵色不快的田夫人。待他走後,冷嫣堇同秦嶽關切道:“嶽哥哥你身上都濕透了,快些回去換身衣裳罷,我先去照看姐姐。”
秦嶽點頭,隨後與之擦肩而過。冷扶宴與冷嫣堇能堂而皇之去守著冷世歡,他不能。他能做的,便是回了聽雨軒換了身衣裳,坐在靠窗的小榻上,吹了許久那首冷夫人生前最愛的曲子。
聽雨軒地偏,摘星樓卻處冷府中心位置,饒是他吹再多次,昏睡中的冷世歡,卻是一遍都聽不見的。
這夜的上京,響徹了馬蹄聲,寂靜無聲的街道上策馬狂奔的冷燕啟,於第二日便成了京都討論的第一號人物。一向愛民如子,守法守紀的冷大人竟是不顧宵禁如此招搖,著實稀罕。
隨即,冷家掌上明珠落水性命垂危一事便人盡皆知了。政敵們都偷偷樂,笑掉了的大牙,或是有些看好戲的官員,想看看冷燕啟這寶貝愛女,究竟還能不能救得回來。至於那些小百姓,卻紛紛為冷燕啟惋惜。
“冷大人如此好的一個好官,先是沒了夫人,這若在失去愛女,可怎麼是好?老天爺著實是瞎了眼,放著壞人不去教訓,盡折騰好人來了。”
眾說紛紜的說辭,上京百姓的心疼,也沒能掩蓋掉冷世歡仍舊昏迷不醒的事實。一夜未合眼的冷燕啟就守在一旁,看著禦醫施針了一次又一次,仍舊閉眼不睜開的愛女,老淚縱橫。
起先冷叔施救之時,冷世歡雖神誌不清,卻是時不時能弱不可聞模糊不清的喊疼,或是時不時呢喃不清的喊娘。一夜過去,不論如何紮針,竟是連疼都感覺不到了。
冷府陷入愁雲慘淡中,冷燕啟麵色更是黑的如同鍋底。連帶著施針禦醫的手抖開始顫抖起來。
說來這錢太醫也是無辜,被冷燕啟好說歹說帶來了冷府,連早朝都沒能去。若是治好了冷世歡便罷了,治不好,可就是攤上一條命。
施針不行,湯藥也喂不下去,實在是沒了法子,錢太醫隻得搖頭:
“冷大人,不是在下不用心。貴千金若是肯配合將藥喝下去,又配以施針,雖難卻也能有一線生機。
貴千金不肯喝藥,求生意誌又不大,在下實是無能為力。便是費再大的勁兒,也隻不過多讓貴千金在世上逗留一兩日罷了。
而今沒法子,隻能盡力而為了,大人找些貴千金親近之人來同她說說話,試試看能否讓貴千金意識清醒些。
其他的,冷大人還是待早朝後將劉太醫請來再說罷。大抵,撐到早朝後劉太醫能有辦法。”
彼時,冷嫣堇正守在床邊,聞言隻哭的泣不成聲。冷燕啟皺眉望了他兩眼,揮手讓她退下了。“去將扶宴與嶽兒找來與你姐姐說說話,看看她能不能聽得見。”
從摘星樓出來後,冷嫣堇便直接命丫鬟去找冷扶宴,自己去了聽雨軒,還未進屋便聞得一陣咳嗽之聲。跨進去後,望著秦嶽擔憂道:
“嶽哥哥,你也病了?父親說要你與扶宴哥哥陪姐姐說說話,看看她能不能聽得見。如今連你都病了,這該如何是好。”
說著,便哭了出來,也不看秦嶽是何表情,隻哭道:
“錢太醫說,姐姐她不肯喝藥,在這般下去,他也隻能讓姐姐多在世上逗留一兩日了。嶽哥哥,是我害了姐姐,我若不告狀,姐姐便不會挨罰了,也就不會成了這副樣子了。是我害了姐姐,父親定是惱我的,嶽哥哥你說我該怎麼辦?”
彼時,秦嶽手中還端著剛喝完藥的碗。
望著哭的梨花帶雨的冷嫣堇,秦嶽有些恍惚。他不曉得冷嫣堇該怎麼辦,他隻知道,那個固執的大小姐,好似就要離開人世了。在師娘離開她還不到半年的時光,便要隨著師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