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此間情深 夢(1 / 3)

十月十六, 冷世歡十五歲的生辰。那日的上京鋪天蓋地的俱是喜氣, 還有著些許別樣不同的什麼東西。

將懷中捂著的玉簪掏出來仔仔細細端詳了許久, 秦嶽終是輕輕歎了口氣又揣進懷中。終究, 他還是沒勇氣送出去這支玉簪。

這支玉簪並非是用冷夫人留下的那筆錢買的, 全是秦嶽一點一滴攢起來的。有他的月錢, 有他作畫買了換來的錢, 還有每次考核之時拿了第一冷燕啟賞的錢。

一共二十五兩,買了這支雕刻著瓊花的玉簪。

冷世歡喜歡瓊花,是冷府眾所周知的, 秦嶽喜歡冷世歡卻是不能叫任何人曉得的。是以猶豫再三之後,秦嶽仍舊選擇作罷。

隻將玉簪收好後重新挑了幅畫,望著一眾師兄弟送的文房四寶, 冷扶宴送的首飾, 秦嶽的畫著實是微不足道,可他照舊那般做了。

將畫擱在那一堆的禮物裏頭放好之後, 轉身便見了冷嫣堇, 叫了聲二小姐算作打招呼, 冷嫣堇卻一臉含羞帶怯柔柔喚住了他:

“嶽哥哥, 下月我也十五了。”

對此秦嶽隻點點頭, 不做他想, 正尋思著如何回答比較好之時,又聽冷嫣堇道:

“嶽哥哥,我不要別的禮物, 我什麼也不要。你能, 你能替我也畫一幅肖像麼?權當,權當我生辰賀禮。”

彼時她手中還捧著錦盒,應是給冷世歡送禮來的。本是要推辭的,可拒絕的話再看見她小心翼翼近乎祈求的目光之時,那番拒絕的話卻說不出口。

“好。”

一個好字落地,未來得及欣賞冷嫣堇的歡呼雀躍,便聽得一聲譏笑:

“秦嶽,除了說好,你還會說什麼?”

抬眸,盛裝出席的冷世歡就站在一旁,眉眼裏滿是諷刺之意。年芳十五的她宛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那麼讓人忍不住憐惜。

可她渾身帶了刺,是以讓本想憐惜的秦嶽也被紮的渾身都是刺:“大小姐,生辰快樂。”

最終,也隻不過淡淡一句大小姐生辰快樂,之後也再不知說什麼才好。尋思著找個什麼借口逃離之時,冷世歡那一慣讓他聽的難受卻又想一直聽下去的聲音又傳來:

“是麼?冷府裏還有人期盼我快樂,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阿貞手中還拿著一枚發簪,淡淡看了一眼秦嶽,隻給冷嫣堇問了安,又對著冷世歡哄勸道:

“小姐,快將這發簪戴上罷,這是老爺特地叫人打造的。”

周圍好些奴仆對此皆視而不見,秦嶽與冷嫣堇也裝不知道,於一旁一言不發。冷世歡仍舊是絲毫不顧慮旁人如何看她,不住搖頭:

“我不要,我都說我不要了,阿貞你為什麼老逼我做我不喜歡的事情,我不喜歡!”

半夏跟在一旁,看著阿貞的眼神有些猶豫,卻也結結巴巴說了:“阿貞姐姐,小姐她,她不喜歡。不若,不若就算了罷。”

冷嫣堇眼中帶了濃濃的羨慕,那樣的發簪,一看便不是凡品:“父親還是心疼姐姐的,這樣的發簪也就姐姐能有了。”

冷世歡本是不喜的,可再見得冷嫣堇那滿是羨慕的目光,又很是歡喜的讓阿貞給她戴上了:

“阿貞,那些賀禮你看著隨便處理掉罷,別送來我跟前了。”

說罷,轉身毫不猶豫離開,留冷嫣堇手中還捧著錦盒,站在原處眼眶微紅:“其實,我真的不知道姐姐為何就那般厭惡我了。”

低低對著秦嶽說了那麼一句後,將東西擱在那一堆的賀禮中,又低著頭情緒低落著離去。

秦嶽望了一眼那堆積如山的賀禮,隨之也一言不發離開。那些賀禮裏,什麼都有,且什麼都是頂好的。

阿貞給她戴上的那支發簪,也勝過自己懷中那支,成色比自己的好上幾倍。秦嶽覺著,便是將自己所有最好的雙手奉上,都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這般恍恍惚惚著,也記不清自己走到哪了,直至耳旁陸月白的聲音傳來:

“秦嶽?你再想些什麼?長華公主來給大小姐完成儀式,說讓各家青年才俊與老師座下弟子去作畫。

若好,能得到長公主舉薦。上次你將畫給了我,我倒是出了風頭,卻連累了你。此番你去罷,定能博得頭籌,也利於你今後入仕。”

回過神來,方才看見不知不覺間已是走到了聽雨軒。看著笑容和煦的陸月白,秦嶽口中一陣苦澀蔓延:

“不去了,師兄去罷。長公主不過想找到秋窗易寒圖贗品的出處罷了。師兄覺著,她當真會給我機會麼?”

衛清平本是躍躍欲試的,見秦嶽如此說了,也有些沮喪故而在秦嶽與陸月白說話之時,輕歎著離開。

哪個學子不想金榜題名,何況是冷燕啟的弟子,就更該金榜題名才是。秦嶽是因著被長華長公主與秦邦壓製,可衛清平著實想不通,自己是為何遲遲未曾入科場。

“前麵那個傻小子,你知道冷家學堂往哪兒走嗎?喂,說你呢,傻小子,我叫你好幾聲了。”

停下腳步回過頭,方見一個十三四歲卻驚為天人的少年正小跑著追上來,待他走近後,衛清平看清那人麵容後不禁莞爾一笑:

“你是小秦嶽?去學堂可是去找你哥哥大秦嶽的?他不在學堂,在聽雨軒。”

那少年氣喘籲籲,沒好氣白了一眼衛清平,撇撇嘴:

“誰找秦嶽了,我不認得他,我也不是小秦嶽!我是要去學堂作畫的,你們冷家,這路恁難找了,害得我都迷路了。”

衛清平又仔細端詳了一番這華服少年,還是覺得他與秦嶽十分像。是以,一路走一路都在思考著這個事兒:

“得得得,你不是你不認得,我也不過隨口說一說罷了。秦嶽長得,可要比你好看多了。

京都最出彩的便是無雙公子秦嶽,其次是舜華公子明未欽,說你是小秦嶽也算誇你了,你為何不高興?”

衛清平向來是一個與人都能聊到一出的人,他這般說了也叫人生不出厭惡,那少年一年跟著衛清平屁股後麵去學堂,一麵不滿道:

“胡說八道!秦嶽長得哪有我好看!我若說你不好看,你高興麼?”

對此,衛清平隻笑著搖頭,隻覺這少年有趣得緊,便不再逗他。走了一會兒,指著學堂道:

“那兒便是了,小兄弟走好,在下畫技拙劣,便不去獻醜了,告辭。”

轉身離開之時,聽得那少年再身後叫他:“傻小子,你叫什麼名字?你別走啊,我還沒謝謝你呢。”

衛清平難得的多回頭看了一眼,還是覺著這少年少年與秦嶽神似:

“我叫衛清平,至於謝便作罷了,不過舉手之勞。”

本是要告訴秦嶽這事兒的,有個和他長得很像的少年是富家公子哥,可後來忙著忙著便忘了,到了晚飯時辰再見秦嶽,想說時機又不對了。

隻因,冷世歡又開始鬧騰了。整個冷家,要說最能鬧騰的人,非冷世歡莫屬。

“不是說,這是為我打造的麼?為什麼她會有?”

彼時正在冷夫人生前住的主院,倒也沒有外人,隻有些自己人,說要在這瓊花樹下給冷夫人設壇上香,告慰她的在天之靈。

冷嫣堇頭上戴的,是與冷世歡一模一樣的玉簪,便是連顏色,都是一樣的。

“為父畫了圖紙,想著下月你妹妹也有十五了,便打造了一對。姐妹二人一人一支,該親近些才是,你有何不滿?”

冷燕啟微微蹙眉,這丫頭十五了還是這般性子,很是讓他頭疼。

“我娘是冷家明媒正娶的夫人,她娘是別人送來巴結你的小妾,誰跟她是姐妹!她憑什麼跟我親近!她配嗎!”

彼時靈壇前火盆中紙錢還在燃燒,跳躍的火苗倒映在冷世歡眼中,也帶了幾分冷意。

冷嫣堇麵上有些膽怯,看著冷世歡唯唯諾諾道:“姐姐,對,對不住。我,我覺得太好看了,故而便戴了,你若不喜,我今後都不戴便是。”

秦嶽與衛清平陸月白慕顯等人身為學生,自是不好多言,隻站在一旁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