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秦嶽在, 冷世歡總能覺著安全的, 是以雖帶了哭腔, 卻也不曾哭出來, 隻要哭不哭的摟著秦嶽脖子, 由著秦嶽抱她回屋。

待大夫看過之後, 秦嶽是徹底崩潰了, 吩咐一聲照顧好夫人之後,拔劍便衝出了房門,不管不顧的奔向長華的院子。去時聽說長華去了秦時征處, 秦嶽又轉向秦時征院子。

“當年想害死我不夠,如今,連我的妻兒都不肯放過。長公主殿下, 你是非要將身旁之人一一逼死才肯善罷甘休麼?”

說話間, 劍直接便架在了長華脖子上。一張臉黑的如同鍋底,手上青筋暴起, 好似下一刻手中的劍便會割斷長華的脖子一般。

長華正被秦時征說的淚雨連連, 如今秦嶽這舉動, 隻讓長華渾身如墜冰窟。望著秦嶽那張與秦時征相似的臉, 長華心如刀割:“騖兒, 你想殺我?騖兒,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你娘。”

這兩父子,一個死都不肯原諒自己, 一個非但不肯認自己, 還將劍架在了自己脖子上。長華覺著,不論是為□□還是為人母,自己似乎都是失敗者。

秦時征對秦嶽此舉也是詫異萬分,一陣震驚之後,忙開口:“騖兒,你在做什麼,有什麼話好好說,先把劍放下來。”

縱使他不願與長華重歸於好,卻也不代表他能容忍長華被人這般對待,尤其,這人還是他與長華的兒子。

秦嶽仍舊目不轉睛盯著長華,若是眼神可以殺人,大抵長華早已輪回轉世了去。手中的劍不曾移動半分,秦嶽臉上的絕望之色卻越來越深,他對長華可以無情,對秦時征卻是不能的,故而最終也隻得冷冷道:

“你為什麼會是我娘?你從來就不曉得,我有多希望你不是我娘。我娘,怎麼能是這樣的人。她肚子裏懷著的,是你兒子的骨肉,對著一個胎兒尚不足三月的孕婦,你怎麼就下得去手!”

越想越是恐慌,秦嶽握著劍的手又緊了兩分,可對著長華那滿是悲戚的臉,又有秦時征在一旁,秦嶽終歸沒能下得了手:

“昔日你放棄了我活命的機會,今日又來剝奪我尚未出世的孩兒性命。生我的那一場恩情,就此相抵了,你我橋歸橋路歸路。此後,你若再敢踏進她院中一步,再敢動他一分,這把劍就不是架在你脖子上這般簡單的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長華和秦時征再糊塗,也能聽明白秦嶽震怒的原因除了冷世歡之外,還有一層孩子的關係。

是以,秦時征忙一把奪過秦嶽手中的劍扔了出去,以免他控製不住自己傷了長華。而後又抓著秦嶽的手腕,將他拉到一旁,與長華有了些距離後方關切道:“那丫頭...現在如何了?孩子可是出了事?”

長華雙目瞪得圓圓的,一臉的不可置信,她是如何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的,故而死命捂著自己腦袋,不住搖頭:

“不...不可能的!我怎麼會殺了我的孫子,我明明是最期望能早日抱到自己孫子的人,我若是知道她有身孕,又怎麼會因著怕她連累你而想要除掉她。”

長華自二十多年前對不住秦嶽之後,便滿心滿眼的想要找回自己的兒子好好疼他。如今,又怎能接受自己害死這來之不易的長孫這事實。故而瘋瘋癲癲撲過來,扯著秦嶽的手求證:

“騖兒,騖兒,娘沒有,娘沒有害死你的孩子。你告訴娘,孫子呢?我的孫子去哪兒了?不會有事的,我的乖孫一定沒事的對不對?

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害他,我沒有!是他娘,對,就是他娘!他娘懷孕了為什麼不說?是她,是她害死了我的孫子,我要去找她算賬。”

明明便是自己錯了,長華卻總是能找到別人來頂罪的理由。望著長華近乎崩潰的雙眼,以及她滿臉的絕望,秦嶽突然諂笑了。隻是那笑意不帶半點兒溫度,殘忍到叫人覺著畏懼萬分:

“你的孫子沒有了,就在你今天下令杖斃他娘的時候,被你讓人活生生打死了。你瞧,你不但讓我覺著惡心,連未出生的孫子都覺著惡心。為了不來世上見你一麵,早早的便輪回去了。”

秦嶽的這番話,叫長華徹底沒了理智,啊的一聲大吼之後,便軟軟的癱瘓在地上。瞧著,好似瞬間便老了十歲,一點兒生氣都沒有了。

秦嶽還要再說些殘忍的話來與她聽,秦時征卻是低低道:“夠了,再怎麼,她也是你娘。你便當可憐她罷,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再滿是鄙夷的看了地上的長華一眼後,秦嶽毫不猶豫的轉身便走。回屋後冷世歡也早已洗漱幹淨了,躺在床上也不知再想什麼。

秦嶽上前,伸出手卻又不知該擱在哪兒,最後緩緩躬身,隔著衣裳在冷世歡肚子上輕輕吻了下,便將臉輕輕貼著冷世歡肚子。臉色十分柔和,語氣也溫和到令人陶醉,還帶了些小心翼翼:

“寶兒,我是你爹。”

先前口口聲聲說這孩子死了,不過是為了氣長華,如今冷靜下來想一想,卻又覺著自己說錯了話,故而惶恐不安的對著冷世歡的肚子輕聲解釋:

“爹方才在那兒說的都是氣話,算不得數的,你不要生爹的氣,爹比誰都期盼你到來。”

想了想。又不知道該怎麼補償,故而一時啞口無言,隻得輕輕摸著冷世歡肚子,不停的叫著:“寶兒。”

寶兒是小名,他秦嶽的掌中寶,取名自是馬虎不得的。故而此時叫寶兒,算是乳名。

冷世歡見他說起來還沒完沒了了,心底一種異樣的歡悅也越來越明顯,想要摸摸自己的肚子,秦嶽的手卻是一直放在上麵不舍的移開,故而隻好作罷:

“他現在還不到三個月呢,聽不見你說話的。大夫說這是頭胎,動了胎氣能保下來已是不易,今後你不準惹我生氣,也不準讓你那些夫人們來氣我。否則,你便見不到他了。”

有了孩子,冷世歡說話底氣也足了。慕容岩有孩子,冷嫣徽有孩子,那又如何,自己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秦嶽平素便不舍的讓冷世歡受委屈,此時隻恨不得將她供起來,又如何能不答應,故而冷世歡說什麼,他都說好,而後躺在冷世歡身旁,將她摟在懷中靜靜感受著這一刻的美好。

“秦嶽,我要你發誓,不論是男孩女孩,你都要疼他。倘若是女孩,你也一定不可以將她養作棋子,不能讓她和我一般,好長一段日子裏都活得生不如死。”

突然,冷世歡便冒出這麼一句話,語氣裏不乏有傷感之意。秦嶽摟著她的手緊了緊,話也帶了絲絲甜意:“不論是男孩女孩,隻要是你生的,我便是歡喜的。”

這邊秦嶽擁著冷世歡安然入眠,一夜好夢,那邊長華卻是輾轉反側。翌日,一夜未眠的長華兩鬢多了好幾根白發,大清早的便下令,杖斃那兩個行刑的侍衛。

慕容岩纏了厚厚的一層綢,來給長華請安。望著長華那滿臉狠毒的模樣,她覺著長華想殺的人怕不止是那兩個下人,還有自己:

“母親,他們到底也是您的人,你看,可要緩緩?”

此時若是不勸住她,回過頭來她後悔了,遭殃的也還是自己。對於這個婆婆甩鍋的本事,慕容岩是見識過的。

長華雖憔悴不堪,說出的話卻依舊是薄情的:“不過兩個奴才罷了,我的孫子死了,自然得有人去陪葬的。那麼小小的一個小人兒,黃泉路上若沒兩個人陪著,該有多害怕。”

如此,慕容岩終是閉口了,安安分分的要伺候長華用早飯,長華卻是無心吃。是以,便讓慕容岩退下了,而後一人空洞這一雙眼對著那幅秋窗易寒圖出神。末了,屋裏傳來似有似無的輕歎:

“我當真,錯了麼。”

可長華的消沉,也不過消沉了一天。那兩個要被她打死的侍衛挨了十幾大板之時,便傳來夫人有喜,相爺賞全府下人的事。如此,那兩人倒是撿回了一條命,長華高興之際還賞了他們些銀子。

“我就曉得,我的孫子,怎麼會那麼輕易的便沒了。快,快熬湯,我要去看看我的乖孫。”

提著湯滿心歡喜的便往冷世歡院子去了,卻在院門處被攔了下來。不論怎麼威逼利誘,那守門的護衛也都道:

“殿下,相爺吩咐過,您不能進去。還請殿下不要為難屬下,回罷。”

長華一向都覺著,母子沒有隔夜仇,可秦嶽這樣子,分明是不打算要這母子情分了的。長華正要強闖之時,秦嶽自外麵回來,身後跟著抱了一大堆文書的昭曆。

“今後不要再出現在她周圍,否則,我也不知我還能理智多久。”

秦嶽的話很平淡,卻叫長華聽的心酸,努力忽視掉秦嶽對自己的冷漠,長華笑得也很是勉強:“嶽兒,我讓人熬了補湯,來看看她。既然你不允我進去,那我便不進去了,你把湯帶進去罷,趁熱喝才好。”

長華話音剛落,身旁的婢女便將食盒遞過來了。秦嶽接過後輕輕瞥了一眼食盒,隨後一把往外扔的老遠:

“你的東西,她和孩子都不稀罕。同理,我也不稀罕。我不希望你再來打攪她養身子,你也最好不要挑戰我的忍耐性。”

長華的臉滿是悲痛欲絕,似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這是她親生兒子做得出來的事。瞳孔伸縮良久,也隻默默轉身:“騖兒,娘知道定是她在離間我們母子的,沒事的,娘可以等,等你清醒的那一日。那時,你才能知道娘是真的為你好。”

離開前,還不忘留下這樣一番話。在她心裏,秦嶽不認她定是冷世歡挑撥離間造成的。若非如此,憑著母子間割不斷的血脈之情又怎會走到這一步。

可顯然秦嶽是不想理會她說什麼的,看在秦時征的麵上,她不做的太過分便不去理會,隻要不靠近冷世歡便好。

三個多月之時,冷世歡小腹已是開始顯懷,胎也坐穩了,秦嶽終是允她見楚之。不過時辰不能太久,以免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