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她這久違的嶽哥哥, 秦嶽似是沒多大的感觸, 仍舊表情淡淡至楚之身旁, 將他從冷嫣堇懷中拉出來:
“楚之, 你是皇長子, 你身上背負的擔子太沉了。是以, 誰都可以軟弱, 你不能。”
對著楚之懵懵懂懂的雙眼,秦嶽也不顧他能否聽明白,卻是不肯再讓冷嫣堇安撫他。待將楚之一並安頓好之後, 方讓冷嫣堇跟著一道出去,不允她過多的待在楚之身旁。
“本相不希望任何人同楚之太過親近,你應是明白的。今後, 莫在找借口來打擾楚之了, 於他而言,阿歡才是他母親, 本相則是他相父。告訴秦邦, 想要用楚之來挾天子令諸侯是做夢, 讓他趁早死心罷。”
冷嫣堇隻覺自己一片癡心都錯付了眼前人, 自己十月懷胎生的孩子, 想親近便是利用麼?
“嶽哥哥, 我隻是想看看我自己的孩子而已,我有什麼錯。從小到大,什麼都是她的, 如今也是一樣。你是她的, 我的孩子也是她的,那麼我呢?同樣是冷家女兒,我有什麼?”
這番話,不曾得到秦嶽回應,給她的隻是秦嶽揚長而去的背影。再回首,卻見楚之門外已然被重兵把守,儼然是防著人接近他的。在外駐足良久,終是悵然若失離去了。
秦嶽回到院子之時,正碰上在外徘徊的冷燕啟,見了秦嶽,也沒有什麼慌亂之色,確帶了少許滄桑:“兜兜轉轉,竟是又回到了你身旁。早知如此,我便該不做這惡人,早些點頭答應的。”
秦嶽先是喚了一聲老師,隨後望著有了悔意的冷燕啟良久,終是邀他進去坐坐,並道:
“師娘的死一向都是阿歡心裏的結,若是可以,將真相都告訴她罷,我不想她再帶著過去的遺憾度日。若是不方便說,那便別說了,問候她一聲也成,我隻要她拋下一切,輕輕鬆鬆的活著便好。”
冷世歡雖口口聲聲說著恨冷燕啟,秦嶽卻曉得她其實是在乎的,便是因為太在乎自己的父親,才會恨的那麼徹底。
冷世歡喝了藥本是無所事事等著秦嶽歸來的,卻不想靈兒讓她去廳裏,道是秦嶽找她,便跟著去了。
“秦嶽,你找我來做...”
你找我來做什麼一句話尚未說完,便再說不下去,看著坐在秦嶽右手旁的冷燕啟,也隻遲疑一瞬,轉身便往外衝。秦嶽擱下手中的茶追了出去:“慢些,當心摔著。”
聽了秦嶽這話,方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把他叫來做什麼,是想氣死我不成。”
秦嶽執起她的手,替她攏了攏鬥篷,不複對著冷燕啟之時的平淡,眼中隻剩溫和:“有些事是逃避不得的,阿歡,你不是有好些事情想弄明白麼。有什麼想說的說清楚,便再不理他了,可好。”
冷世歡看著他半晌,終是萬分艱難的點點頭,嬌小的依偎在秦嶽身旁,進去之後也不曾與冷燕啟說話,就那麼僵持著。最終還是冷燕啟忍不住了,看著因有了身子而圓潤了一些的冷世歡,道:
“今日你可是被嚇著了?身子可有什麼大礙?”
他的歡心,冷世歡也不曾開口,隻默默的坐在秦嶽身旁,把玩著手中的手絹。對此,冷燕啟心底開始泛苦:
“嫣嫣,你可是還在怪我?”
冷世歡一臉複雜的看了冷燕啟好幾眼,最終也不知如何開口回答,便直接問出了自己的心裏話:“我如今,再威脅不了冷家了,你是不是徹底的鬆了一口氣。”
秦嶽聽後,不免有些心疼,說到底,她還是在乎冷燕啟究竟疼不疼她這個女兒的。冷燕啟看著冷世歡仍舊是那般倔強,也有些感歎:“你娘那般溫潤如水的性子,你卻是這般的固執,也不知究竟是隨了誰。”
冷世歡噘著嘴不說話,自秦嶽將她看做祖宗似的寵著後,她氣性越發大了。如今有了孩子,連長華都不給她什麼大的氣受,她自是更嬌慣了些,等著冷燕啟開口解說。
冷燕啟似是曉得她再想什麼,故而喝了口茶之後,終究是開口說起了自己不願回想的往事:
“我與你娘成親前便是認識的,父親教導我要做百姓眼中的好官,世家子弟有了好口碑,才能將家族的榮耀延續。
初認識你娘之時,我以為她是小乞丐,臉上全是汙垢,渾身髒兮兮的模樣,隻剩一雙明眼睛亮的叫我走了神。當時我隻覺著,這般膽小怯懦的小乞丐,究竟是怎麼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活下去的。
因著憐憫,便施舍了她一碗混沌,就是她常去的混沌攤,我也陪著她用的。她吃了混沌也不肯走,固執的跟在我身後尾隨我到了府門口,在我要進府之時怯生生的叫住我道:恩公,可否告知小女子您的大名,日後也好報答恩公今日施舍之恩。
再後來,父親說楚家有意聯姻,指命要將女兒嫁給我。掀開蓋頭那一刻,對上了那雙明亮的眼,我才知她是楚家小姐。她說她是回京之時遭遇了山匪,與家中人失散了,便將自己特地弄的髒兮兮的,隻為保命。
婚後的日子過得很是舒心,我也很喜歡她,待她很好,那時她若皺眉一下,我都能心疼半晌。一年後,她有了身孕,我是歡喜的,還記得當時我認認真真的在書房裏待了大半個時辰,隻為取一個配得上我孩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