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世歡想, 有些事大抵是天定的, 比如她同秦嶽。偷來的幸福, 兜兜轉轉, 還是要叫老天收了去的, 這便是命。
秦嶽翌日進來之時, 冷世歡先是猛然抬手擋著臉, 卻又想起昨夜裏早已叫他看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又頹廢的放下了手。
身後的玉兒臉色慘白,端著盤子的手不主動的抖, 連帶著盤子上的碗也開始抖,藥汁也散了些出來。
“相爺這藥還是擱著涼會兒罷,奴婢去帶兩位少爺來看看夫人。”
秦嶽不曾說話, 顯然是默認了的, 冷世歡卻是微不可察的笑了笑:“何必呢,不論如何, 這藥我總歸是要吃的, 趁熱也好。”
秦嶽拿帕子替她擦了臉龐, 臉上俱是寵溺, 雖是麵帶微笑, 眼底那濃濃的哀傷卻是如何也掩飾不了:
“嗯, 這藥遲早你都是要喝的,我曉得。讓我喂你罷,今後你喝的每一口藥, 都讓我來喂你罷。”
饒是他盡可能的說的雲淡風輕, 語氣中的悲涼之意卻是怎麼也揮之不去。冷世歡看見他顫抖著的手將藥遞到自己嘴邊,也能猜想他的心底究竟痛到何種地步:
“秦嶽,你又何苦這般...我...”
秦嶽卻是打斷她的話,用如冷府之時一般的寵溺語氣:“阿歡,吃藥了。什麼都別擔心,好好吃藥。”
冷世歡吃下這第一碗藥,便注定了再不能回頭。本以為秦嶽會同她繼續置氣下去,卻是沒有的。他喂她喝了藥,還用從未有過的聲音柔情似水道:
“孩子太鬧騰了,怕他來吵著你休息,不若過幾日再讓他來陪你。好了,你好生歇著,我出去處理事情,晚些來喂你喝藥。”
冷世歡曉得,他是擔心自己會怕,怕自己嚇著孩子,是以過幾日好了,再見也是好的。是以,便也聽了他的安排。
如是過了好些天,秦嶽都寸步不離的跟著冷世歡,恨不得要將她捧上天才好。待冷世歡身上所有的疤都沒了,麵色還越來越好,越瞧越嫩的時候,眾人都明白了。
這是毒起作用了,說來是另一種解藥,不過是提前透支生命罷了。冷世歡一日比一日水嫩,便代表著毒一日比一日深。
這日冷世歡已然能下床四處活動了,秦嶽陪著她逛院子,冷世歡突然問起:“秦嶽,你這般日日陪著我,朝政要怎麼辦才好?”
秦嶽仍舊笑的寵溺,一麵扶她坐在亭中,一麵將身後人捧著的圖紙打開來給她看:
“朝廷不缺我一人,你莫擔心了。來看看,我們兩個的埋骨地單獨建一處可好?
就在揚州,這兒有座無名山,一麵是懸崖峭壁,一麵是人煙罕至的古林,兩麵環水。我讓人瞧過了,那兒一年四季都是冷的浸骨的,明明能見著陽光,就是那般冷的駭人,也是難得。
畢竟連綿起伏的古林靠著的山,著實大的令人歎為觀止。屆時我讓人去為我倆修墓,造上險峻機關。嗯,然後運上無數冰塊進去造冰室,我試過的,冰塊到了那兒一點兒都不會化。
我的阿歡,便是死,也是美豔不可方物的,這麼美的阿歡,我怎舍得再也見不著。他年我也去了之際,就吩咐嘉言斷了那古林能去的道兒。就我們兩個人長眠於此,誰都不能打擾,可好?”
這一月來,兩人無數次談冷世歡身後事,卻是再沒有哭哭啼啼的,都含笑麵對。表麵上都接受了這樣的結局,可心底下都明白,誰都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
“你選的,自然是好的。何況今後還能同你在一起,那樣也好,省的你離了我便拈花惹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