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四年過去了, 嘉言也快八歲了, 中年的秦嶽, 再對於攻打大遼這件事上, 終是有了些進展。
在所有人都疲憊且舒適的放鬆著歇息之際, 唯有嘉言一人能在草原上躥下跳。誰都曉得這是秦相的兒子, 從那麼個小不點長到八歲, 都在軍營長的,大多數都是有妻有子的,也都拿了他當兒子看。
也有那麼一些不喜歡他的, 比如眼下這位副將。他家閨女不知怎麼的見了秦嶽一麵,便哭著鬧著要去給人當續弦。
他當然是不應的,那閨女哭, 被好事的抖出來了, 落得顏麵掃地,還被這丁點兒大的嘉言嫌棄癩□□想吃天鵝肉。
這口氣一直如鯁在喉, 如今看他好不容易有了放風的時辰, 見他快活了自己做又是不快活了, 便坐起身來酸他:
“臭小子, 你這上躥下跳的作甚呢?有啥值得歡喜的, 也不怕你老子拿鞭子抽你丫的。
莫不是因著打了勝仗, 皇帝小老兒看你爹邊關清苦,賜了嬌滴滴的美人兒來給你爹暖炕?有後娘了不是該哭麼,你瞎高興個什麼勁兒?”
這話其實不妥的, 別說秦嶽, 隻說楚之這身為皇長子的人,在一旁都聽不下這話。總覺著他這是有意無意的將嘉言往旁門左道引,正要出聲,那邊嘉言卻是已經接過話頭了:
“你這糟老頭,說這話也不怕嚼了舌頭。你也就敢對我逞威風了,有本事去我爹跟前說去?看我爹不打死你才是怪事,怕是上次那頓板子吃的還不夠罷。
你若再亂說,便是我爹不打你,我也定要將你打的滿地找牙。”
說話間,那被他追的四處亂竄的獵犬已是被他逮住了。領著獵犬脖子大搖大擺的朝楚之走過去,全然不顧已經髒了的衣裳,笑得十分有傻勁兒:
“瞧瞧,這狗東西跟我鬥,栽我手裏了吧。”
也不知他說的是那將領,還是真的就是在說這狗。可那人也隻得忍了,除卻時不時不痛不癢的酸嘉言幾句,別的他也不敢。索性,便氣鼓鼓的躺下了。
楚之還是保持著他皇長子應有的風度翩翩,掏出手絹便替嘉言擦麵上的泥土,又替他將頭上雜草拿去,頗是無奈道:
“這麼大了還這麼猴兒,功課都不曾寫完便出來玩,仔細相父真抽你。跟我回去,換身衣服便差不多該去見相父了。”
說罷,又皺眉清理嘉言身上的雜草。十五歲的少年,對八歲的孩子這般寵溺,仔細的似乎在照顧自己兒子一般。
嘉言不以為然的跟著楚之走了,拎著的獵犬在他手上掙紮,那麼重的獵犬他提著似是不費力氣,還有功夫瞎扯:
“我爹也就吼的凶罷了,隻要我沒犯啥天理不容的過錯,他哪次不是高高拿起又輕輕揭過?再說了,見我爹還換啥衣服,又不是見大姑娘。”
楚之聽罷,隻覺朽木不可雕,歎息道:“相父神仙般的人兒,怎就生了你這麼個不著調的家夥,也不知他是怎麼忍得了你的胡鬧。”
對此,嘉言不覺有什麼,嘟囔一句:“再怎麼不著調那也是他生的,怨誰?”
說話間已是到了秦嶽議事的大帳外,一把扔了那獵犬給賬外守著的士兵,隨即鑽進賬裏。也不管自己這一身有多髒,便撲向秦嶽,抱著他爹便開始撒嬌,還在他爹袍子上印上兩個掌印:
“爹我回來了,你事兒完了沒有?我好餓,你要是餓著我我娘可不得心疼死啊。”
能在秦嶽跟前提冷世歡的,也就這麼一個了。便是楚之,也都不敢這麼時時刻刻的提秦嶽傷心事。可饒是再傷心,秦嶽麵上也沒表露,仍舊是一如往常的摸了摸嘉言的頭吩咐道:
“先去洗洗,換身衣裳就能吃了。你要快些,明兒就要去接收攻下那座城了,爹有話要同你們說。”
楚之也一道下去了,秦嶽便自己也收拾了一番,而後父子三人便坐下一塊兒用飯。軍營裏要說吃的有多好,那是不大可能,卻也不算太差,嘉言悶頭吃的正香,碗中便多了一塊兒□□肉,是秦嶽夾給他的:
“陛下許久未見楚之了說有些想念,來了旨宣你們回去,你也有十五了罷,早便到了進國子學的年紀。待回去了,替我好生照顧嘉言。”
嘉言放進口中的兔肉還未嚼幾下,聽到這話說了句什麼又是口齒不清,忙囫圇吞了下去:
“奇怪了,哥回去就回去,我為何要跟著回去。那爹呢,爹回去嗎?”
楚之夾菜的手縮了回去,一時羞愧低下頭。相父為朝廷賣命,究竟有多累自己是看在眼裏的,可自己的那個父皇,還是不放心。不是想自己這個兒子了,而是想把嘉言抓回去做人質才是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