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後,她緩緩的喟歎了句:“你為什麼,為什麼一直都不跟我說呢?”

“為什麼呢,其實我也不知道。總覺著那樣的結果是咎由自取,自己犯下的錯就得自己去贖,我不想因為這個你對我有任何的憐憫,不想用死作籌碼換取你的原諒,你再恨我也是應該。”

他的這種行為無疑是在精神上的自虐,即使殺亡也沒能讓他從這份愧疚中完全走出來。紀岩無聲的歎息,這又是何必,一命抵一命已經足夠她放下所有的一切了。

“如果今天不是這種境遇,你是不是仍然不肯跟我說?”

簡勳沉默了一會兒,終是承認的道:“是。”他很清楚眼前的情形,狹窄的山洞裏空氣稀薄,一個人在裏麵已經是相當勉強,兩個人一起根本堅持不了多久,外麵的情形還不知道,高山他們能不能趕在窒息前把洞打開還是個未知數,隨時麵臨著死亡的前提下,他不想再隱瞞下去,即使會被她憐憫也已經無所謂了,至少她不會再那麼恨他,換來這一點他就已經心願已足。

“簡勳——”紀岩長長的歎息了聲,輕輕的往他懷裏又偎了偎:“其實我早就已經原諒你了,隻是有些不甘心而已。喜歡一個人也希望得到同樣的回應,我以為在你那裏找不到了,不想再次失望所以才覺著分開對你我都好。可是你說,你那裏已經滿滿的快要溢出來了,我卻像個傻子似的一直都不知道,幸好,幸好你說了,我終於可以不用既想靠近你又怕一場空這樣矛盾下去了,幸好,幸好還不遲。”

隨著這一字一句的吐出來,黑暗裏簡勳的眼睛越來越亮,直到最後竟是抑製不住的欣喜:“石頭,你是說你一直都喜歡我?我、我沒聽錯吧?”

“是,你沒聽錯。”噴在耳畔邊急促的呼吸無疑是在表達他此刻激動興奮的心情,結巴的話都說不利索了,紀岩突然有種想笑的衝動。

腰背猛然一股大力傳來,隨即她就又被扯進了他的懷抱,像是要把她揉按進骨肉裏一樣的狠狠用力,不斷的重複著這句話:“太好了,太好了,這真的太好了——”

紀岩覺著整個腰都像是要被他勒斷了,呼吸也有所不暢,可她卻不忍心這時候打斷他,默默的忍受著這份帶著痛的喜悅,嘴角也被感染了似的泛起了笑意。

像是終於舒展了心情把她摟夠了,簡勳鬆開些力道,語氣輕鬆的道:“能聽見你的這些心裏話,就算死了我也能瞑目了。”

“說什麼傻話呢?”紀岩忍不住嬌嗔的睨了他一眼,也沒去想這裏的光線他根本看不清楚:“死哪是那麼容易的,放心吧,我們都會活著出去的。”她身上的秘密找個合適的機會會告訴他的,兩人都有過不同神奇的經曆,這個超乎科學解釋範疇的存在想必他也很快就會接受,這點她完全不擔心。

似乎被她的堅定自信所同步,簡勳也露出微笑道:“是,我們一定會出去的,還有著大好的時光等著我們去過呢。”得知了她的心意,所有的陰霾灰暗統統都已經過去,等待他們的是最明朗的豔陽天,有什麼理由不去期待!

三天後,當救援的大部隊推進入這處山區時,村子裏的人已經大部分都被救出來並在當地政府的努力下一一做了安置,這些都完全歸功於第一時間趕到這裏的某特部官兵們,說起來也是巧合,地震發生的前兩天,這些人才選好了附近做集訓地點,這也才有了他們的及時救助。

看到報紙上對這件事的報導時,紀岩已經安全的返回到了京都,那天她和簡勳被高山他們花了將近一天的工夫才救了出來,在那之前洞裏已經沒有了多少空氣,兩人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呼息困難,那種情況下實在也沒有必要再堅持下去,她直接就露出了空間的存在,起初的幾秒鍾簡勳很是驚訝,隨後也就釋然了,就如同她之前想的那樣,發生在兩人身上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再不科學的事物也很快就能接受了。

這次地震因為救援的及時,損失降到了最低限度,跟紀岩一起去的學生們雖然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傷,可到底都保住了性命,教授也因為得到有效的治療很快就清醒了,從山區返回來的途中大家都在慶幸這次能夠大難不死,同是也對適時出現的叔叔們無比的感激。

直到這次事件過去了很長時間,一次閑聊時簡勳無意間漏了口風,之所以選擇那處村子附近,其實是因為事先就知道了紀岩他們在那裏落腳,分開的兩年表麵上也就偶爾通個電話沒多少聯係,實際上他卻是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她,也正是這份放不下才會在發生了災難的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趕到了她的身邊。

知道這一切的紀岩隻覺著心中暖意融融,所有的質疑清冷都隨之遠離,再也沒有什麼可以阻擋她好好的愛這個男人。

……

這一年的春節,紀家人過的多少有些別扭。不為了別的,就隻為了家中倆個老小帶回來的這兩個男人。都說是好馬不吃回頭草,過去的不管是事兒還是人是好樣兒的就都不該再去追回來,朝前奔才是正理大道。

兩年前紀岩跟家裏人坦白跟簡勳分手,紀家人雖然覺著有些不舍得,可到底是她的決定誰也說不了什麼,慢慢的也就都接受了,隻當這個人從來不曾出現過,勸紀岩也是這麼勸的。誰也沒想到兩年後的春節他又殺回來了。

當時紀家人為了安慰紀岩怕她難過,多多少少的都說了些壞話,再次見到本人不說是心虛吧,總是會覺著有些別扭。

問題是,這別扭還不光是這一份兒,紀果這次也把她的那位帶了回來,比起紀岩她是更厲害,直接在那邊登記結婚了,像是怕家裏人再反對,幹脆連拒絕的借口都不給留。

如果要是按別扭的等級來劃分的話,紀家人看見簡勳是為一級,那見到何三兒就是五級,愣是得多出幾倍去。

也不能怪他們有這種反應,擱了誰都沒有想到紀果最後結婚的人竟然會是何三兒,那個差點兒騙了她的人又詐了她錢花的地痞無賴,當初紀果曾斬釘截鐵的說嫁豬嫁狗都不會嫁的人,竟然成了紀家的三女婿,還是用了這種先斬後奏的方式,這種落差實在是有夠大。

知道紀家人對何三兒的成見很深,紀果用了半天的時間好頓幫他洗白。或許是幾年前的那次斥罵,何三兒羞臊過後醒悟了,轉過年就離開了村子去了南方,剛開始也是沒少的吃苦什麼活都幹,慢慢的手底下有了十幾個人,開始做了小包工頭,幾年下來倒是闖出了些名頭。

當時紀果剛好遇到了點兒困難,陳家明夥同幾個同行暗裏給她使絆子,那次損失不少,她一股急火攻心就病倒了。何三兒兒從別人那裏打聽到了紀果住的地方,最初沒撈著個好臉兒,他也沒氣餒,愣是賴上門去照顧了她一個多月。

紀果康複的那天才聽說,陳家明讓何三兒找人給收拾了差點兒沒死嘍,公司的損失也都盡數給追了回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她對於何三兒有了些改觀,之後又經曆了一些事情,讓她看清楚了何三兒這個人,最終決定跟他再次走到了一起。

紀家人聽了這些個詳細經過多少是釋然了,就像是紀果說的那樣:“這哪個人敢說這一輩子沒犯過錯,古人不說的好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浪子回頭金不換。何三兒他以前確實是不著調,可他知道錯了,也努力的改正了,我們不能一棒子把人打死了,總要給他個機會,不能說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井繩了,我覺著自己這樣的決定並沒有錯。”

紀果的這些話對紀岩也有著不小的觸動,是啊,人生在世誰能無過?走錯了路可以再走回來,不能因為這一次的錯而全盤去否定。任何一個活的努力認真的人都值得去尊敬,哪怕他曾經對不起過自己。

有所頓悟釋懷的輕舒了口氣,帶著淡淡的笑容看向不遠處的那個人,似有所感的他也望了過來,兩人相視無言輕笑,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溫柔的情意和眷戀。

風雨過後總會出彩虹,經曆了種種暮然回首,心中的那人仍舊微笑的等候在那裏,幸福從來都不曾遠離,何其幸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