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學一事開展得十分順利, 不出半個月已經成了王都最熱門的事, 朝中大臣對此盛讚有加, 皆言皇帝明德, 太後獲悉, 再次宣了貴女們進宮, 賞了好些東西以示嘉獎。
因為雙方都隻是做做表麵功夫, 也就沒耽擱太長時間,不到一個時辰夜懷央就出來了,正準備打道回府, 誰知被謝芸叫住了。
“妹妹請留步。”
夜懷央回過身,看見她從廊下不疾不徐地走過來,步態輕盈, 氣質優雅, 一襲藕荷色宮裝配緞麵小坎肩簡單而樸素,卻十分賞心悅目。
眨眼間人已來到麵前, 輕微的空氣流動帶來了鳳凰菊的香氣, 想來她是從花園那邊過來的, 無怪乎兩人到了含章宮門口才遇上。
“芸姐, 有什麼事嗎?”
“有樁小事想要請教你。”謝芸揚起一抹淺笑, 衝門外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們邊走邊談如何?”
夜懷央默然頷首,隨她一同走出了含章宮。
寒冬將至,天氣逐漸變冷, 穿梭在悠悠宮巷之中的太監宮女都少了許多, 主仆四人漫步其中,兩旁是朱紅色的圍牆,時有裸.露的枝椏從牆頭斜伸出來,本來寬敞的路便顯得有些狹窄,有些地方甚至需要側身才能通過,不過這絲毫不妨礙她們說話。
“不瞞妹妹,上個月家中獲贈一隻浣熊,我見它甚有靈性便向嬸娘要來養了,可不知為何它日漸消瘦,這幾天更是連東西都不太吃了,我多方尋醫未果,忽然想起你家中飼養了一隻大熊貓,在這方麵一定很有經驗,便厚著臉皮來問你了。”
夜懷央微微一笑,道:“經驗談不上,隻不過比旁人耐心細致些罷了。”
“那依你看,我這浣熊是出了什麼問題?”
夜懷央沉吟了一會兒,不答反問:“你平時用何物喂它?”
謝芸如實答道:“送它來的人說它喜愛肉食,所以我每天都讓人去市場上采購最新鮮的魚和肉,再絞成小碎塊給它吃。水則是從山澗裏打來的,每一桶都經過沸煮,晾涼了才給它喝。”
“或許問題就出在這裏。”夜懷央內心一片通透,溫聲解釋道,“我曾聽人說過,浣熊雖然是肉食動物但更偏向於雜食,在秋冬季節它更喜歡吃水果和堅果,例如橡實、杏仁之類,一昧地喂肉給它吃反而會令它厭食。”
謝芸恍然大悟,輕蹙的眉頭隨之舒展開來,似雨後初霽,陽光遍灑春山。
“原來是這樣,怪我事先了解得不夠詳細,差點害了這小家夥,幸好有你在,看來我今天是找對人了。”
聞言,夜懷央彎了彎粉唇,麵色淡然如昔,“姐姐哪裏的話,我不過略懂皮毛,一會兒回去你盡管用瓜果試一試,若是沒效果,我再幫你想別的辦法。”
“如此甚好,那今後我便要多叨擾你了。”謝芸柔聲道謝,並向她致以小禮。
話說到這,兩人已經走出宮巷,眼前豁然開朗,寬闊的空地中央豎著十來根灰岩盤龍柱,中間蓄起了一方清澈的小池塘,裏麵養著幾尾錦鯉,正不亦樂乎地追逐著花樹的倒影,老遠就聽見它們擺尾擊水的聲音。
前方就是岔路口,幾條石徑分別延伸至不同的方向,由於夜懷央和謝芸進宮時走的不是一個門,遂在此分別。
走出內皇城之後,周遭頓時熱鬧了起來,氣氛也不如之前那般肅穆,月牙琢磨了一陣,終於開口問道:“小姐,謝家素來與我們不太熱絡,謝芸卻突然找您聊起了養寵物的事,著實有些奇怪。”
夜懷央抿了抿唇,並未說話。
其實她早就察覺到了,謝芸是個極為嫻靜內斂的人,堪稱名門閨秀之典範,養一隻活蹦亂跳的浣熊本就不符合她的性格,更何況城中有這麼多獸醫,這點小毛病輕鬆就解決了,又何須繞這麼大個彎子向她夜懷央請教?
月牙見她不說話,小心翼翼地猜測道:“您說會不會是謝家想與我們合作?畢竟他們跟王家鬥了這麼多年,一直被王家壓過一頭,而白家又趁此機會使勁往上爬,再不遏製恐怕後果難料,所以他們才生出了結盟的念頭……”
“不可能。”夜懷央斷然否定道,“時局膠著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夜家始終站在局外,謝家想拉攏早就拉攏了,還會等到現在?”
月牙滿臉不解,“那她究竟想幹什麼?”
夜懷央瞥了她一眼,神色淡定如常,“何須去猜?她早晚要露出真正的目的,且拭目以待好了。”
“您就不怕她暗中使壞麼?”
“要是想使壞,來的恐怕就不是謝芸了。”
謝家族人甚多,內部鬥爭十分激烈,六年前謝芸的父親病逝之後,她的叔父接掌了族長之職,自此,她和哥哥謝邈就一直處於不上不下的境地,家中大事有權參與卻無權過問,朝政就更不用說,除此之外最令人詫異的是,謝芸年方二十六卻仍無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