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聚(1 / 2)

寧靜午後, 日暖生煙, 夜家本家空曠的大廳裏, 一老一少正坐在七屏太師椅上把盞閑聊, 盞中碧波蕩漾, 清苦的茶香隨著輕煙嫋嫋上升然後散開, 逐漸彌漫到各個角落。

“禮兒, 你可曾聽說最近朝中的傳聞?”

夜懷禮向夜荀微微點頭,烏黑的瞳眸氤氳著晦色,似一言難盡。

刑部的人在日前交出了答卷, 說王峰是在巡察途中被暴民所殺,由於涉案之人甚多,所以還在緊鑼密鼓地搜捕之中。而王峰的屍體已經先行運回王都了, 就在接靈的當日, 王家的人發現他背上有一條鞭痕,痕跡之深完全不像是普通人所傷, 王堅隨即入宮覲見, 極力要求重審此案, 卻被楚桑淮以證據不足駁回。

說來也是, 單憑這一點是無法推翻刑部的結論的, 也許行凶者中間有練過武的也說不準, 但夜懷禮卻不這樣認為,從傷痕的長短深淺可以判斷出鞭子的走勢,再對照當時的站位來看, 鞭子必定是從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襲擊過來的, 這樣的高手可不多見,所以他基本可以肯定,王峰肯定是被人有目的地暗殺了。

他把這些推論通通跟夜荀說了,夜荀卻道:“你還是盡快回關中吧,不要插手這些事。”

言外之意,這件事跟朝廷各個黨派的爭鬥脫不了幹係。

夜懷禮唇角的弧度格外冷硬,半晌才吐出一句話:“我自然不會理會這些事,隻怕有些人削尖了腦袋都要擠進這場亂仗裏來。”

夜荀眉毛一揚,道:“你是說央兒?”

說曹操曹操到,他話音剛落,管家就氣喘籲籲地出現在門前,“老爺,大少爺,家主和王爺回來吃晚飯了。”

夜懷禮的臉頓時冷了下來,夜荀揮退了管家之後和藹地勸道:“央兒難得回來一次,你別老擺出這副臉色,省得她夾在你和王爺中間難做人。”

“難做人也不見她退縮半分,還不是死心塌地地跟著他?”

夜荀捋著花白的胡須緩聲道:“我看王爺待她極好,事事依順,就像是慣著自個兒的小孩一樣,這種情形在薄情寡恩的皇家已經算是頂好的了,況且他近來在朝中也安分得很,並無可疑行徑,你就別太苛求了。”

夜懷禮冷哼道:“大伯,他心思深沉,素有城府,若真在暗中謀劃不軌之事又豈是你我能看出來的?更不要提央兒,根本就是跟他一個鼻孔出氣,她這樣早晚要害死自己!”

“那你現在又能怎樣?強行拆散他們嗎?”夜荀搖了搖頭,難掩歎息,“央兒自小就是個非常有主見的孩子,她認定的事即便是你爹都難以更改,何況是你。”

聞言,夜懷禮眸底那簇星芒閃爍了一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從中閃現。

他怎麼沒想到自個兒的親爹?那是整個夜家最具智慧和魄力的人,有他坐鎮家中,還怕夜懷央不老實?

打定了主意,夜懷禮準備馬上去驛站走一趟,誰知才轉過身一個嬌小的身影就闖進了視線,身穿煙水白紋曇花裙,耳後別了支玉步搖,兩條湖藍色的絲帶自淩雲髻上纏繞垂落,隨著她輕快的步伐搖曳生姿。

以前在家她何時這般專注於打扮過?

女為悅己者容幾個字深深地插.進了夜懷禮心中,一想到這都是為了楚驚瀾,他便愈發不舒服了,隻想著趕緊把親爹召喚回來,免得夜懷央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思及此,他繞過夜懷央往門外走去,準備去寄信,誰知夜懷央直接往他麵前一杵,眨著小鹿般的眼睛問道:“哥哥你去哪裏?不陪我吃晚飯麼?”

夜懷禮冷淡地說:“家裏這麼多人,還用我陪?”

“你不願意就算了……”夜懷央臉色微暗,訕訕地收回了拉著他的那隻手,“小時候我生病了你還會親自喂我吃飯,現在都不想跟我坐在同一張桌子上了,是不是看中了哪家的貴女,心思都放到人家身上去了……”

夜懷禮倏地轉過頭來瞪著她:“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這怎麼能相提並論?我不對夫君上心,萬一他娶個三妻四妾回來怎麼辦?可哥哥你就不同了,本就是翩翩佳公子,即便不花心思人家也會黏上來的……”

某人兀自念叨著歪理,後頭旋即傳來了帶著警告的聲音:“央兒。”

誰要娶三妻四妾了?當著他的麵也敢胡扯!

夜懷央緩緩轉過身去,笑得十分無辜,仿佛已經忘記自己剛才說了什麼,楚驚瀾也由得她裝傻充愣,走進來伸手攬上她的腰,然後阻止了正欲行禮的夜荀,道:“去了行宮一個多月,央兒說甚是想念伯父,我就帶著她過來了,來得唐突,希望府裏備了我們的飯。”

這般幽默的語氣頓時讓氣氛輕鬆了起來,夜荀更是眉開眼笑地說:“怎麼會?夜家永遠都會有一席一屋留給你們,多回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