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折(1 / 2)

野曠天低, 日暖群山, 好天氣難得一見, 連林間小獸都活躍了起來, 遇到人也不害怕, 睜著圓圓的大眼睛蹲在原地, 等人走開了便翹著屁股自個兒玩去了, 模樣可愛至極。

層巒聳翠之中一座小院安然靜置,院裏栽著許多梧桐樹,陽光從縫隙中灑下斑駁金影, 染了樹下的人一身,細細看去,兩個女子正坐在一方窄桌前下棋, 素手纖纖, 輕拈黑白,戰況之激烈都讓人忽略了珊瑚棋盤的耀眼色澤, 隻顧著為她們捏把汗了, 兩人卻十分淡定, 你來我往都甚是輕鬆隨意, 仿佛隻是為了打發時間。

“你這幾天可還好?身體沒什麼不適了吧?”

粉衫女子輕搖螓首:“已經沒事了, 躺了三個月都快把我悶壞了。”

“你還好意思說。”紫衫女子嗔了她一眼, 語氣卻是溫溫柔柔的,飽含關心,“明知自己懷有身孕還敢製定那麼危險的計劃, 莫說懷信, 我都快被你嚇死了。”

粉衫女子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淺笑著不作聲了。

這兩人正是夜懷央和謝芸,三個月前都經過了一場死裏逃生。

先說謝芸,事發當日她剛好與謝邈在一起,無意中喝了那杯有毒的水,繼而渾身無力,謝邈察覺不對,迅速帶著她從密道離開了。她醒來之時已身在城外,隨後便得知謝家嫡係都被謝思燒死了,兩人悲憤不已,卻因為種種原因隻能暫時按兵不動,於是在城外一待就是幾個月。

至於夜懷央,說起來就更加驚心動魄了。

在夜懷信潛入宮中的那天夜裏,那麼大的響聲都沒有招來守衛,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守衛早就掌握了他的行蹤,特意裝作不知道是想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麼。夜懷央明白那個時候再做什麼都晚了,楚桑淮不會再相信她的話,於是將計就計,刻意透露出她想在祭天之時逃跑,卻以手寫的方式告訴夜懷信,在濯鹿台下安排好一切。

據她推斷,以楚桑淮的性格來說不會跟她繞彎子,而是會當著她的麵戳破所有的希望,所以他有很大可能會強行打亂她的計劃帶她去祭天,以展現他盡在掌握的優越感,那麼她隻有在那個時候找機會逃出去了。

思來想去也隻有一個辦法。

雙胞胎自有他們的默契,無須多說,夜懷信很快就明白她想幹什麼了,當時臉就白了。

千尺峭壁,陡如刀削,還有無數針葉般的危石聳立其中,她竟然要跳下去!

他無法說出口,隻好用眼神告訴夜懷央他不同意,可夜懷央卻一把將他推了出去,半點兒反駁的機會都沒給他!

回到天棲樓以後,他招來辭淵等人商議了一整夜,一邊安排好夜家人的逃離路線,一邊親自到斷崖下布置機關,三日過去,人都累得快站不穩了,卻一直繃著心神,事事巨細靡遺,生怕哪裏出了問題。

誰知擔心的還是變成了現實,夜家人雖然安全離開,夜懷央卻出了事。

濯鹿台下有好幾塊突出的巨型岩石,麵積還算大,足夠讓好幾個人站在上麵,於是他就讓護衛在兩塊岩石之間鋪下一張密實的大網,盡管已經盡量靠近斷崖,織網的材料也是極其柔軟且富有彈性的,可夜懷央摔下來之後立刻感到腰腹劇痛,差點昏厥過去。

夜懷信手忙腳亂地把她抱上來,被她痛苦的樣子嚇得心肝直顫,她勉力抬起一隻手抓住他,讓他救孩子,他這才知道她懷孕了。

一路馬不停蹄地趕到這座僻靜的宅院,夜家眾人早已候在裏麵,看見夜懷信抱著夜懷央衝進來都大驚失色,連忙讓大夫為夜懷央治療,費盡力氣之後孩子勉強保住了,可夜懷央自那天起隻能臥床養胎,不得再有絲毫勞累。

就這樣,她為了腹中這個小寶貝足足躺了三個月。

期間京畿開始實行全麵封鎖,王都周圍的所有郡縣都不得擅自出入,戒備森嚴的白羚關更是連一隻麻雀都飛不出去,所以她一直沒能聯係上楚驚瀾和夜懷禮。外麵的情況倒是接連不斷地傳來,譬如楚驚瀾揮軍南下,譬如夜懷禮遙相呼應,在她看來都隻是為了一個目的——替她報仇。

想到這,夜懷央難掩擔心之色,落子的速度也不免慢下來了,突然,一個俊挺的身影匆匆繞過月洞門朝她走來,她抬眸望去,疑惑道:“信兒,何事如此匆忙?”

夜懷信喜於言表:“姐姐,大哥和姐夫攻破白羚關了!”

“當真?”夜懷央倏地站了起來,旁邊的兩個人急忙來扶她。

“你小心些!這胎才剛坐穩了,可禁不起你這般折騰!”謝芸柔聲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