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允禵被封為恂郡王。五月,德妃薨,雍正下旨賜諡號“孝恭”,升附太廟。允禵得到旨意務必留遵化守陵,連其母的葬禮不能參加。雍正下旨革允禵祿米,允禵身邊的人,包括侍衛,永遠枷示,其子年十六以上者皆枷。
允禵離京當日,我才得到消息。當時我正在梳洗,聽聞這一消息後,我驚訝地站起來,竟連水盆打翻了也不自知。
我朝宮外跑去,心裏一個勁地在說,無論如何,我要再見他一麵。我這樣想著,匆匆登上了城樓,我的腳步太匆忙,一個不小心扭了腳踝,我忍著疼,找了個台階坐下,輕輕地撫摸著受傷的地方。
我心既急,可受傷的腳踝有點不聽使喚,我好不容易才扶著牆站好,一步一挨地來到城堞邊,我的眼睛在尋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果然,在一棵樹下,我發現了他。我的心驀然狂跳了幾下,距離太遠,我看不到他的容貌,但我確定那一定是他。
他的身影看起來非常孤寂,在他身邊,佇立著幾名侍衛,侍衛們雖然沒有控製他的手腳,但從那種陣勢來看,他已經失去了自由。我的心驀然揪了起來,我的手緊緊摳住了牆縫,那一刻我真想隨他去,哪怕是被囚禁一生呢,我也認了。
允禵轉過頭來,茫然地朝我站的地方看了一眼,隻那一眼,他就停住不動了,我知道,他看到我了,即使我們相距甚遠,但我似乎看到了他悲戚的眼神,也聽到了他沒有說出口的話:事到如今,你跟不跟我走?
我渾身顫抖起來,幾乎要摔倒,冷不防肩膀被人扶住了,我回頭一看,就見雍正正站在我身後。雍正眼睛望著站在城樓下的允禵,目光中逐漸帶了些殘忍的微笑。他不顧我的反對,緊緊把我摟在懷裏。
“皇上,不要這樣。”我近乎哀求地說,但雍正沒有放手,反而把我抱了起來。
我看見允禵似乎有點驚訝,好長時間,他就這樣愣怔著。
“紫嫣,朕已經聽你的話,放了他了,你也該兌現你對朕的承諾。”我回頭看了一眼允禵,那一眼,我已經把自己的無奈表露無遺,相信允禵跟我的心心相印,一定能明白我的苦衷。
雍正抱著我,一直走下了城樓,在我的視線裏就要看不到允禵時,我看見允禵猛地一回頭,率先上馬離去,他孤傲的身影在馬上刻意挺直,在他身後,那些侍衛們緊隨其後。
我惶惑地由著雍正把我抱到肩輿上,他與我同乘一輿,這是多麼大的殊榮啊。隻要我們的鑾駕在宮裏走一圈,隻怕宮中人看我的眼神馬上就會不同。
“皇上,我不能坐這個,已經僭越了……”
雍正止住了我的動作,柔聲道:“你是朕的寵妃,與朕出入同車是理所應當的。”
我低下了頭,雍正對我如此溫柔,實在令我有些受寵若驚,他給我的印象一直是刻板的、冷酷的,自從登基後,他已儼然是主宰這個天下的最高統治者,如果說,過去的四阿哥還時不時會有些調皮之舉,掌握了天下後的他,已經變得更加陰冷,讓我時時瑟瑟發抖。
回到景仁宮後,冬兒遞給我一隻盒子。
“是什麼?”
“宗人府的一個侍衛送來的,奴婢也不知裏麵是什麼。”
我坐下,打開盒子,隻見裏麵是一柄小刀,那柄熟悉的曾經跟隨我多年的小刀,是允禵的隨身之物,我撫摸著刀鞘上鑲嵌的寶石,忍不住淚水的湧出。跟那把刀在一起的,還有一隻雙魚玉佩。我看著這兩件東西,一時間萬般感情湧上心頭,透過淚眼,我仿佛看到允禵的麵容,曾經那樣帶著霸道、不屑、頑皮和惱怒的神情。
我拔出那把刀,刀鋒的寒光映在我的臉上,這把小刀曾陪伴我多年。當我被雍正幽禁於活水小軒期間,全憑它在我身邊,才讓我度過一個又一個思念之夜。
我突然有了一種異樣的衝動,這個衝動讓我激動得渾身發抖。我把那把刀放在自己的手腕上,輕輕地抹了一下,鋒利的刀鋒劃過我的皮膚,瞬間出現了一道血痕,我愣愣望著那條血痕,眼看著鮮血迫不及待地從體內湧出。鮮血越來越多,我不由閉上了眼,原來,死的感覺這麼好,竟然還有種解脫的快感。就這樣,就這樣,任血流幹了,一切的確應該結束了。
我的意識逐漸模糊,在我失去知覺前,我在向老天祈求:如果真的可憐我,就讓我回到我的時代吧,我在這個時代已經傷透了心,胤祥、允禵、胤禛,這三個先後出現在我生命裏的男人,帶給我的有快樂,但更多的是痛苦,每每憶及往事,就讓我痛徹心扉。
然而,老天太殘忍,他讓我一次一次地昏迷,醒來時卻發現,還是身在這個時代。我睜開眼,發現雍正正坐在我床邊,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目中似有些悲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