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翊那一句“皇後娘娘昨夜上吊自盡了”,隻聽的皇帝心頭猛震,整個人似被萬古不化的寒冰凍住了。半晌才斂過神來沉聲問道:“為何現在才來稟報?”就算銘欣被打入冷宮也是頂了皇後的名銜,昨夜自盡清晨來報的確不合情理。
“是太後……"林翊尚未說完皇帝已一個箭步衝了出去。
太後,太後!果然是太後!難道就因昨日自己說要放了銘欣,她夜裏就派人動了手麼?!皇帝一路上心火旺盛,自己的母後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狠毒,成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冷宮的門大開著,眾人皆穿著喪服布置靈堂。
皇帝在門口腳步一頓望著院子裏的一片慘白喉嚨有些哽咽。他忽然想起初次見到銘欣的時候,也是在一個有雪的冬天,那時才七八歲的銘欣身披一條粉色暗花的袍子站在雪中,她被凍紅的雙頰在雪中十分嬌豔,見他來了,嬌笑一聲“哥哥”便飛奔過來。那時他還因有了個如此美麗的妹妹而欣喜了幾天,再較之善宜,銘欣懂事得很,從不會賴著他無理取鬧,更對她多了幾分讚賞。卻怎知十年後的今天,自己去把她逼得懸梁自盡了?
皇帝緩著步子慢慢踏進院中,眾人皆施禮相迎,他卻仿佛看不見似的,目光直直地盯著中堂。往事隨著他的腳步在眼前飄動,像是有無數個銘欣出現在了他身邊,或笑或說,或怒或悲……雖然他對銘欣隻有兄妹之情,雖然他們從未共枕而眠,但畢竟夫妻一場,現今看她離去,竟不自眼中濕潤了。
堂中放著黑漆棺木,皇帝眉頭輕皺,照理說應停屍三天,待下葬前才會將棺木封上,為何現在早早的就封了棺木?皇帝心中隨疑惑,卻也未問出口,因為原因何其明顯,是太後的旨意。太後為此還特意將林翊譴去他門前,等他起床了才稟告銘欣的死訊,為的不就是拖延時間來操辦這一切麼?
皇帝的心忽然涼的徹底,一種不祥的預兆上了心頭,他想起了他的大皇姐蘭月公主曾是被太後賜了毒酒的,難道銘欣也是麼?他心中抗拒,不想知道答案,口中卻問道:“你可曾見過銘欣的屍身麼?”林翊微微一頓,昨夜他隻匆匆一瞥,便已心中有數,銘欣唇齒發黑,並不是上吊而死,卻不想皇帝竟已猜到了,於是拱手答道:“正如皇上所想。”
皇帝撫著棺木的手指一僵,隨即攥緊拳頭縮回了袖子裏,憋了口氣出了中堂。
慈寧宮中,皇帝巍然正立,太後吹了吹冒著熱氣的茶麵,小酌一口問道:“皇帝站了許久卻一言不發,不會是來看本宮喝茶的吧?”
皇帝心中千言萬語,口中卻隻問道:“母後為什麼這麼做?”
太後手一頓,旋而微微一笑,道:“皇帝這話從何說起啊?皇後娘娘雖犯了些錯,卻是個深明大義的人。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償不了欠下的債,況且皇帝宅心仁厚,又不忍懲罰她,是以上吊自盡,以死報答皇家恩情。”
“報答皇家恩情?”皇帝完全聽不懂太後再說什麼。太後早已料到,悠然說道:“不錯!皇後被打入冷宮,得不到皇帝寵幸,自然立不了子嗣,既然承不了皇家血脈,又要頂著皇後的頭銜影響後輩進階豈不是罪過?為了不讓皇帝為難,深明大義的皇後娘娘決定以死來報答皇帝的情誼,其心可昭天日!皇帝連如此淺顯的道理都不懂枉做了數年的天子啊!”
太後一席話隻說的皇帝麵上一時青,一時白,他沒想到太後能把顛倒黑白說的如此絢麗多彩,?竟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反駁。
太後擱下茶碗,瞟了眼皇帝,嘴角一翹:“皇帝還在這裏做甚?難道接下來的後事也要母後替你收拾不成?!”起身又道,“皇帝要知道,母後老了,不能什麼事都著母後去做,皇帝應該學著自立啊!母後不希望今後這樣的事還要母後提點你該如何處理!不過……天下是皇帝的,後宮卻是母後的!這一點皇帝可要謹記著!”說罷回了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