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明亮。
一場新的雪,又開始簌簌地落。
朱涓涓在自家大門的台階上坐了一會,凍得手腳冰涼。
腦子裏各種事情揉成一團亂麻,怎麼費勁也是徒勞。
這雪就像是和她較勁,還斜著打下來,把她的頭發、肩膀和睫毛都弄白了。
啟瀾看得有些心酸。
“姐姐挨凍的模樣甚是可憐,若是二哥看見,一件外套就會嚴嚴實實地裹下來。”
作為一個被全城通緝的對象,他現在特別小心翼翼,生怕落入劉警長布置的網。
把四周打量了幾遍,確定沒有可疑的人來,才悄悄地以路人的身份靠近。
朱涓涓還在埋頭邊搓手邊想心事,不料正對著台階處,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竟然是一個渾身髒兮兮的人。
臉上像鹹鴨蛋和鬆花蛋,抹得一道黃一道黑一道灰一道白。
頭發蓬亂不堪,還遮住大半個臉。衣服也破爛陳舊。
一股鋪麵而來的醬菜味熏得她連忙捂住嘴,才沒吐出來。
這個人影還來來回回當著她的麵走來走去,弄得她心煩起來。
“肯定是鄉下逃難進城的難民。”
“他該不會趁著人少來搶錢吧。”
涓涓這麼想著,有點同情又有點膽怯,伸手進包裏摸出僅剩的一點錢。
一共也就五塊銀元。
她拿了其中一枚,站起身,緩步走到那個“難民”身後,低聲求道:
“這是一塊銀元,給你。放過我吧。”
啟瀾的腳頓了頓,難怪她半天不動,是把他當成乞丐了。
隻得尷尬地往她麵前一坐,哭笑不得:
“涓涓姐,是我,不是來找你要錢的。”
她辨認出啟瀾的聲音,又把麵前坐著的“要飯的”仔細瞅了瞅,發現自己是真糊塗了。
居然把好不容易遇到的啟瀾當成了叫花子,還提防他打劫。
“嗚嗚嗚----”
她的話到嘴邊全噎住了,隻是克製地哭出聲來了。
啟瀾眼見路邊有人湊過來看熱鬧,趕緊隔著三尺遠提醒她:
“姐姐,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跟我走。”
朱涓涓輕聲哭了幾分鍾,也意識到此地不宜久留,連忙和啟瀾一前一後消失在街口。
他們離開這裏不過半個鍾頭,一隊便衣就匆匆趕到,拿著工具,花了足足一上午把朱家大門撬開了......
啟瀾的步子快。他邊走邊尋思著哪兒安全。
涓涓腿腳無力,用了很大力氣才勉強跟得上。
一路上他們不敢有言語交流,隻各自低頭陌生人一樣地保持著距離。
也不敢喝水吃飯,生怕路邊小店裏有埋伏。
最後,到了黃昏,兩人都走得鞋底都要磨穿了,不覺間來到了一所蓋成不久的新學校旁邊。
“啟瀾,這是我工作的地方。”
朱涓涓一看那學校的側門還開著,臉上也有了幾分笑容。
“我們快進去吧。”
啟瀾回頭看了看,確定沒有人跟著,也就略微放了心。
他跟在她後麵進了側門,又緊隨著她上樓。
朱涓涓從未想過要在學校裏住,但眼下的形勢逼得她有家難回。
這學校的各方麵條件還很簡陋,學生宿舍都還沒布置好,僅僅是趕在年前把教室和操場給收工了。
校內除了教員,隻留了三五個人在忙著。
連食堂都沒開。隻能自己做飯。
涓涓自然是難以適應這裏的環境。她好不容易找人給了一間狹小的空房,作為臨時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