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等你醒了再上樓。剛才來了個送報紙的,他接過來掃了一眼,急匆匆地和我道別了......唉,連醫藥箱都還擱在客廳裏呢,他還得回來取的。”
她順著石媽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沙發旁邊的地上擺著一隻棕色的醫藥箱。
小美的目光落在報紙的頭版,竟然是唐家發的訃告。她捂著胸口歎了口氣:“石媽,這段時間的報紙都別讓郵差送進屋了。”
唐家的宅院很是寬敞。不僅容納了各路來吊唁的人馬,還擺放了堆成小山的花圈和挽聯。唐老板和唐太太早已哭得聲音嘶啞,由管家和仆人應付著場麵。
一輛自行車由遠而近。章文軒紅著眼睛朝著那一片黑紗和白花靠近。他從小美家離開後,回醫院取了自行車,還有買給未婚妻的訂婚戒指。
這一下午,大門口給人和車馬堵得水泄不通。章文軒在路邊找處地方把車停了,踉蹌著奔向門口,往黑壓壓的人群裏擠。
淚水早已把襯衣和白大褂浸透。從悅姍那裏得知噩耗,他就一直沒停止過悲痛。樂隊在演奏著一支西洋的喪禮曲子。他還看見了穿黑衣,佩戴十字架的外國牧師從馬車上下來。
章文軒盯著牧師念禱告。她是個基督徒。正直善良,樂於助人。牧師念完禱告,就有八人一起抬著一口精致的小白棺材出來。該送她的靈柩去教堂了。兩旁的親眷又爆發出新一輪的哭聲。
他的雙手給人群夾得無法動彈。隻能仰天大喊:
“悅嫻,我來了!我不該打電話讓你出門,鑄成大錯......”
“隻求你的家人讓我見最後一麵,他們要是一怒之下抓我償命,我也不會有任何反抗的......”
雖然人山人海的,他突如其來的懺悔依然足以掀起一場驚濤駭浪。唐太太氣得當場指著他痛罵起來:“你個沒臉沒皮的,還我女兒,還我女兒!”
唐老板鐵青著臉,對管家低語了一番,立刻就有四個人從不同的方向擠到他跟前,扭胳膊的扭胳膊,捆綁的捆綁,好像要抓了他去和閻王換回唐小姐的命來。
耳邊一片喧囂,身上卻紮紮實實地挨打挨踢。他一聲不吭,隻是流淚。有個彪形大漢手持鐵棍,把他用力拖到了離棺材二十來米遠的地方,厲聲喝道:
“老爺讓你跪下,磕頭一千下!磕完了送你去警察局吃牢飯!”
章文軒並不怕坐牢,也不怕死。他閉上眼睛,朝著那雪白的靈柩,拜了兩拜。隨後,哭著磕起了頭。
混亂中,忽然冒出來十來個警察。與處理車禍現場的敷衍了事形成鮮明對比,他們端著槍,快速過來維持秩序。
正在跪地磕頭的章文軒,被一名衝到眼前來的年輕男子扶了起來。他的額頭在流血,模糊了眼鏡片。但這人的氣場很足,一上來就把手槍毫不客氣地抵在了看押醫生的大漢肚子上。
“你們家唐老板是瘋了麼?京城的名門望族竟然不懂法律,還用起私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