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了路邊有一處深坑。一隻肥大的烏鴉在深坑的上方飛了一圈,興高采烈地落了進去。出於好奇,他也過去湊個熱鬧。
蘭珠和鳳兒並排在坑裏躺著。念及往昔的一絲情分,小金在坑裏堆了好些白雪,使她們的容顏盡可能保持體麵。遠看去,兩個妙齡的女子像是睡著了。走近一看才能發現這是兩具僵硬的屍體。
“殺人了!救命啊!”車夫嚇得差點尿了褲子,抱著頭滾在地上。他猜測,附近肯定有強盜。強盜不但劫財劫色還要取人性命,真是窮凶惡極。
他像隻刺蝟,縮成一團,在雪地上不敢動。瑟瑟發抖地趴了一會,並沒聽到可疑的動靜。倒是坑裏有一陣陣耀眼的光冒出來,把四周的白雪映照得格外明亮的。
好奇心使他忘記了害怕,鬼使神差爬回了坑邊。蘭珠的手腕上有一對漂亮的金鐲子,甚是搶眼。
他琢磨了好一會,才從撞廢的馬車上找來繩子,一頭套在深坑邊的一棵樹上,一頭栓著自己的腰,慢慢地下到深坑裏。
“哎呀,真是可惜,這麼好看。”車夫嘴裏唏噓著,摸了摸蘭珠的金鐲子,果然分量十足。他激動地抓緊鐲子,使勁從她冰冷的手腕處取了下來。
陽光使得一切寶貝都金光閃閃,連她手指上的戒指也一枚枚地放出誘人的光芒來。他貪婪地忙碌著,不肯漏掉任何值錢的珠寶,一口氣也不歇地摘,自然又多花了許多時間。
兩人的首飾都給搶得一件不剩,連手指都給掰斷了好幾個。車夫扯下蘭珠身上的披風,將不義之財卷作一大包。
車夫盤算了一番。光一個戒指就能賣出不少錢,更莫說金鐲子和兜裏都裝不下的珠子了。要是古代的那些有錢人死了都不用黃土,直接放坑裏擺著,豈不是省去了盜墓的麻煩?
他洋洋得意地望著沉甸甸的珠寶首飾,頭腦裏全部是換馬車、蓋新房,取小妾的美夢。殊不知,身後一個黑黑的影子在冰雪茫茫的樹林裏飛快地移動著。
啟泯一路上不停地想起母親和二弟弟。家中的仆人們冒著被三太太責罰的危險悄悄告訴了他事情的大致經過。大太太生病送醫院,是二少爺坐了馬車送去的,不知何故一直沒回來。
他的焦慮就像樹枝上的雪,不斷地堆積,一直壓到他透不過氣來。若是夜裏遇到了劫匪,綁了人打算敲詐錢財,那還好辦。萬一不留活口,就完全沒有補救的機會了。
雪地上,一行行已經凍住的腳印引起了他的注意。這些腳印有大有小,與深深的車轍交錯在一起。啟泯認真地比劃著形狀不同的腳印,判斷與馬車相聯係的人至少也在四人以上。
順著腳印和車轍,他緊追不舍。在一塊尖銳的大石頭旁邊,橫著一輛側翻的馬車。車頭上,一個白白的、輕輕的東西掛在了那兒,像隻被拴住的白蝴蝶在風裏抖動。
啟泯從自行車上跳下來,一把抓在手裏。熟悉的牡丹刺繡赫然在目,他一眼辨認出是母親的汗巾。這汗巾帶著大太太房裏特有的檀香味。他貼近鼻子使勁嗅了嗅,眼淚就噗噗地落下來。
伴隨著檀香味的,還有意外之中的血腥味。他忐忑地查看馬車,發現簾子上的血跡幾乎要被風吹幹了。伸出手指抹了抹,卻還黏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