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1 / 3)

羅宋堂大夫的證詞說明沈風近半年從未在醫館坐診看病, 隻來看過幾次。而藥童證明沈風出現在醫館的幾次親自接待過四個上門求醫的特殊病患。大夫沒注意這些是因為在給其他病患看診, 藥童本來除了負責取藥就是接待病患, 被鮮少露麵的東家連搶了四次本來應該做的事情, 再加上幾個病患各有特點, 又是被請到後院的房間裏密談, 藥童的印象比較深刻一些。

“你還記得四名病患都是誰嗎?”

藥童搖頭:“小人不記得了, 隻知道其中一個是個病弱的姑娘,有一個坐輪椅的癱子,還有一個說話大舌頭脾氣很壞的公子, 最後是一個瞎子。”他說瞎子的時候還特意往旁邊看了一眼。

卓君蘭問:“堂上之人可有你見過的病患?”

藥童小心的看了看,不確定的搖搖頭,膽怯的說道:“不知道, 小人不、不記得他們的樣子了。”

沈風麵無表情的聽著, 神色不見半點異樣。

卓君蘭點點頭,問那盲人:“李秀才, 你知道沈風是何人嗎?”

李秀才:“回大人, 學生並不知道當日談話的是不是這位沈大夫, 但學生記得他的聲音。”

“沈風, 你可還記得李秀才?”

沈風知道卓君蘭是要他開口說話, 看也不看李秀才, 居然也不進行遮掩,態度輕慢的挑著嘴角道:“不記得。”

李秀才一聽他的聲音激動起來:“就是他,大人!有人告訴學生羅宋堂的大夫能治好我的眼睛, 那天學生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到了羅宋堂, 就立刻被人引到了後麵的一個房間裏,他自稱認識一位不出世的神醫,隻是神醫脾氣古怪,需要他來引薦,讓學生於夜半子時在城郊十裏亭等候!”

“你去了嗎?”

李秀才搖頭,語氣嚴肅:“學生回家之後考慮這位沈大夫說的話,總覺得不妥,君子行事當光明磊落,治病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為什麼要偷偷摸摸?或許神醫性情古怪是真,可沈大夫為何如此藏頭露尾不肯表明身份?難道不是有問題嗎?再者這位沈大夫言談之間說過的一句話也讓學生耿耿於懷,十分警覺,怕……怕……因此當夜沒有赴約,也不許家人再到羅宋堂求醫。”

眾人都好奇沈風說了什麼話讓李秀才警覺,還有到底怕什麼為什麼不幹脆說出來?說好的君子應當光明磊落呢?

縱然目不能視,李秀才也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充滿探究欲的視線,連忙道:“學生的眼睛是後天被外物所傷,所有大夫都說絕與醫治的可能,學生以此質問沈大夫,沈大夫卻說了一句,這天底下的眼睛多的是,換一雙好的給你又何妨?”說到這裏他皺了皺眉,“學生認為一名醫者輕易的說出這樣的話來,即便是玩笑也十分不妥,何況沈大夫當時語氣聽來有幾分認真。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沈大夫的某些觀念學生實在難以苟同,哪怕真的有那樣得神醫為我換眼,如果代價是另外一個無辜之人失去雙眼,學生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的。”

沒想到這秀才看著文文弱弱,還瞎了一雙眼睛,麵對重見光明的誘惑還能如此理智,保持本心,一點都不動搖,為人還挺正派有骨氣的。

卓君蘭頗為讚賞的看著李秀才,目光掃過同樣望著李秀才的孟穆清,心道對沈風的看法,他們二人倒是想到了一處去。

沈風嘴角牽著冷笑,不說話,也不慌亂,無論別人怎麼看他都一副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樣,也毫無為自己辯解的意思。

卓君蘭皺眉,沈風的態度讓他心裏的隱憂又加重了一些,他定然還留了後手,是什麼讓他有恃無恐,根本不怕被拆穿?

李秀才的證詞還不夠,卓君蘭接著分別詢問魏賁的書童與林茂英的貼身侍從,兩人都說自己的主人在去過羅宋堂之後於午夜子時到城外十裏亭赴約,都有一個蒙麵的黑衣人來接應,把他們的主人帶走。

魏賁三日之後再次出現,林茂英一個月後才現身,重新出現在人前,天生舌頭比常人短一截的魏賁說話和正常人無異,用書童的話說他們少爺的舌頭長好了,而雙腿癱瘓二十多年的林茂英竟然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行走。

若說異樣,那就是林茂英身上時常會有一股說不出的奇怪味道,並且脾氣變得越發陰鷙古怪,稍有不順心的事情眼神便瘋狂的就要殺人一般。至於魏賁,他舌頭才治好就認識了段小花,書童說他們是在羅宋堂認識的,當時魏賁本來是要找沈風,因為他總能在口腔裏嚐到一股東西爛掉的味道,想問問沈風是怎麼回事,最後並沒有找到沈風,一個多月之後就被段小花給殺了。

聽到書童和侍從的供詞,腦子靈活一些的就聯想到沈風對李秀才說的“換眼睛”這句話,自然而然的想到魏賁的舌頭還有林茂英的腿莫非都是接了別人的?

“張寶!”卓君蘭沒有就這些問題繼續下去,他忽然喊了聲張寶的名字,張寶立刻緊張的應了聲,“小人在!”

卓君蘭語氣嚴厲:“段小花曾失蹤過一段時間,為何你從未報案?!”

張寶臉上露出慌張的神色,眼珠子拚命的轉動,卻被卓君蘭這一聲威嚴而又直逼關鍵的質問嚇的腦子一片空白,支支吾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卓君蘭再拍醒目:“還不把你知道的全都如實招來!”

張寶驚的一個哆嗦,完全沒了主意,下意識的搖頭:“我……我不知道……”

“還想抵賴?”卓君蘭冷聲喝道,“左右,大刑伺候!”

左右:“……”我們什麼時候用過“大刑”?

衙役們內心對“大刑”的概念是懵的,然而還是機靈的配合做出要上刑的樣子,臉一板,怒目圓睜,成日訓練不斷的效果這就出來了,光那一個個身上的罡氣就嚇的張寶白了臉連聲道:“我說我說!大人我全都說!”

卓君蘭抬手製止左右兩旁的衙役,衙役們也鬆了口氣,如果讓人家知道京兆府的大刑就是打板子傳出去會被同行嘲笑的吧?哎,真該向刑部當差的兄弟們請教一番,哪怕擺上一兩個刑具用來震懾人犯也行啊。

張寶趴在地上說道:“那是半年以前的事情了,小花和大黑接連幾天沒出現過,我、小人也沒放在心上,足足過了一個月還是沒他們的消息,小人就以為他們出事了。我們雖然是兄妹,但卻不是一個父親,她仗著自己身子不好,爹娘寵她,動不動就辱罵欺負小人,有時候連娘她都罵!我實在是忍不了她了……”

“但你卻不得不忍,還要對她百般討好,因為段慶餘把家中的一切全都留給了他親生女兒,你什麼都沒分到。”時彥截斷他的話,冷聲道,“因此你知道她失蹤卻選擇隱瞞不報,知道她和魏賁有私情也裝作不知道,察覺她要害人也不阻攔,在她行事敗露之後假裝大義滅親的主動作證,等不及她被處決就開始著媒人為你說親……段小花終於要死了,你心中想必比誰都高興吧?”

張寶臉上的表情煞是精彩,那種心思被說中赤-裸-裸呈現於人前的心虛和恐慌連小孩子都能看出來,眾人不由得對他露出了鄙視的神色,這也不是個好東西!

卓君蘭無奈的看了眼時彥,這孩子就是眼裏揉不得沙子,心裏藏不住話,有什麼說什麼,壓根不知道什麼叫客氣,難怪皇上要把這孩子安排在自己身邊,否則就這種性子到哪兒都有人看不順眼,家世再好也會招人記恨和報複啊。

他心裏歎了一聲,也不知道時彥這個性格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他想聽張寶說的話還沒聽到。

“張寶,段小花又是何時出現的,出現之後有什麼變化,與什麼人有過頻繁來往或者經常提起什麼人,你繼續說。”

張寶還沒到不知羞恥的地步,被時彥當堂揭露了這些,滿麵通紅,抬不起頭來,老老實實的說:“她是三個月之後突然回來的,和大黑一起,那時候她的病好像被什麼人治好了,我知道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到羅宋堂取藥……”

“什麼藥?”

“小人也不清楚,在小瓶子裏裝著的……”

卓君蘭眼神示意寇平,寇平拿著段小花帶在身上的藥瓶子給張寶看:“是這種瓶子嗎?”

張寶看了一眼,點頭:“是。”

寇平把瓶塞拔了,倒出幾粒送到張寶麵前:“是這個嗎?”

張寶看了眼,又聞了下,搖頭:“不一樣,小花那個聞著好像有股血腥味,這個是藥味。”

寇平瞥了沈風一眼,沈風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挑起嘴角,竟然還衝他十分友善的笑了一下,寇平麵無表情的回到原來的位置。

他娘的真想一拳打在這王八蛋臉上!

“段小花回來之後除了身體更好之外,還有其他變化嗎?”

“有!”張寶有些激動,“她得了瘋病,就像那天在馬場一樣,突然就發起瘋來!有時候她看人的眼神好像要殺人一樣。”不知想到什麼,張寶打了個哆嗦,“還有一次小人半夜驚醒,就看到她一動不動的站在窗外從窗戶縫裏盯著我……”

眾人:“……”這個是有點嚇人。

各方證人的證詞到此為止,卓君蘭讓他們各自退下,堂下跪著的便隻有沈風一人。

卓君蘭目光逼視沈風:“沈風,你可知段小花的心疾是如何治好的?”

沈風抬眼看著他,不緊不慢的吐出四個字:“願聞其詳。”

“有人為她換了一顆心。”

“哦?”

“昨晚醜時,段小花被人殺死在牢中,凶手往大牢內投放了一種藥草,這種藥草燃燒起來形成的煙氣可使人昏迷,它和段小花事先服用過的某種藥物作用就成了致命的劇毒,段小花唯一服用過的,便是這隻瓶子裏的藥,而這瓶藥,是你當日在馬場為段小花看病時悄悄給她的,那時候你動了滅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