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池子,一條一尺來長的大魚歡騰的跳躍著,噗通作響的水聲終於引起她的注意,她笑著在池邊半跪下來,把手遞過去,嗓音低低的,略顯沙啞,卻有種異樣的溫柔和沉靜:“以後來看你。”
大魚好似能聽懂她的話,半露著頭看她片刻,然後遊了過來,有力的擺動魚尾從水中躍出,竟然在她手掌借力再次跳了一次,冰涼的吻在她驚訝又好笑的目光中碰了她的臉一下,然後直直的落入水中,尾巴用力一擺,潛入了水下眨眼就不見了。
“果然變異了。”她一頭黑線,“不會是條公的吧?”
唐非一下馬就趴在地上吐了個痛快,鏢師壓根不知道什麼叫憐香惜玉,對著個小兔子似的柔弱“小姑娘”沒半點愛心和耐心,抓著唐非的後頸就把人給塞進一個石頭箱子裏,“嘭”的封死。
視線中徹底變成了黑暗,一絲光亮都沒有,唐非別扭的蜷縮在小小的石箱中,有些驚恐的推著頭頂的蓋子,然而紋絲不動。
箱子一晃,好像被人抬了起來,接著就是飄在空中的失重感,然後猛地往下一沉,他頓時不受控製在跟著來回翻轉的箱子打著滾,好不容易止住的惡心感又湧了上來。
唐非暈乎乎中意識到一件可怕的事情,他被裝在一個密封的石頭箱子裏扔到湖水裏了,他記得被丟下馬的時候旁邊的確是個湖泊。他有點發慌,更怕身上的甜香被箱子和水阻隔,胡白的蟲子就再也聞不到了,捏了捏左手,感受到左臂蘊藏的力量,他稍稍安了心。
箱子很快就不晃了,隨著水流微微的顛簸,過了一會兒,唐非身子又一沉,連人帶石箱被從水中提溜出來,重重的放在地上,下一刻,頭頂的蓋子被掀開,瞬間湧進來的光亮讓唐非不適應的閉上了眼睛。
渾身濕淋淋的鏢師粗魯的抓著唐非的胳膊把他從裏麵提出來,扯著他往前走。唐非跌跌撞撞的小跑著跟上,努力睜開眼睛,發現他們在一個潮濕的山洞裏,他匆忙回頭看,身後有一個半人多高的半圓形水池,緊靠著石洞的牆壁,石頭箱子就扔在水池旁邊,也就是說這個水池和外麵的湖泊連通的。
沒等他多看,鏢師扯著他轉了個彎,唐非被東西絆了一下,踩著凹凸不平的地麵走過去,他匆忙掃了一眼,發現是一堆坍塌的石塊,走過這堆石塊他視線內一下子黯淡了,和鏢師進了一條長長的甬道。
甬道兩邊的牆壁上插著火把,唐非盯著牆上的壁畫看了片刻,左右觀察,最終確定他們一定是在某個墓葬中。
他學習機關術的那本書有一部分講的就是各種各樣的陵墓,雖然從沒機會讓他下陵墓中實踐書上所講的知識,但過了幾個墓室之後唐非基本就確定這墓裏的機關不是壞了,而是因為某些原因沒有被觸發,結果成了沈風等人藏匿的地方。每個墓室中都有守衛,唐非感覺那些守衛和抓著他的鏢師不同,應該都是普通人,有幾個人體格和相貌看著不像中原人,對鏢師充滿敵意和戒備,態度怪異,忌憚他又不敢得罪他似的。
唐非主要觀察這座陵墓的構造,和機關術書中講到的各種類型的陵墓比對,即將走到最裏麵的一間墓室時,醍醐灌頂,腦袋上“叮”的一聲響,眼睛刷的就亮了。
鏢師拎著唐非,對守衛說:“開門!”
守衛連忙轉動機關,沉重的石門緩緩升起,被夜明珠照亮的寬敞墓室中,兩個衣著華麗的女性出現在唐非視線中,她們一個五十來歲,是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另外一個十五六,是女孩子最青春美麗的年紀,即使是滿室生輝的明珠也未曾讓她的容貌黯淡分毫。
唐非微微睜大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少女看了片刻,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裏想的卻是卓文靜,想著她站在這裏也應該和這女孩一樣耀眼,卻比這個女孩子更加親切可愛,會溫柔的、壞兮兮的、深沉的,或者目光裏滿是認真和專注的叫“小非”、“唐小非”。
這時候他胸腔裏湧起的全是對卓文靜的思念和喜歡,想到她安安靜靜的躺在水底的模樣,心髒酸酸漲漲的,好像被牛毛小針輕輕地紮,難受得他忍不住要哭出來。
他這幅表情讓守衛和墓室中的太後公主誤會他是害怕,鏢師見到他一路小可憐似的表現,早就沒了任何的戒心和提防,在他眼中這個“女孩子”就跟小雞似的輕輕一捏就殺死了,毫無威脅。
“看到了嗎?看完了就走。”
唐非忽然打了個噴嚏。
鏢師皺眉瞧著他,唐非看上去戰戰兢兢的,特別害怕的樣子,指了指墓室中的太後公主二人,然後做了個握筆寫字的姿勢,鏢師看懂了,對守衛道:“找紙筆過來……”他話沒說完,唐非猝然衝入了墓室之內,一拳擊碎了墓門內側一個鑲嵌在石壁上的半透明雕花裝飾物,重達千斤的石門轟的一聲落下來,想要衝進來抓住唐非的一名守衛就這樣被活生生的壓死在門下。
唐非盯著石門邊血淋淋的斷手,臉色發白。
他殺人了。
寇平看著眼前的湖水忍不住罵娘,氣味到這裏就消失了,從地上的痕跡來看隻能是湖水下另有玄機,難道他們還得跳下去?人家要是埋伏在下麵他們一個個還不得玩兒完啊。
“一定有別的入口。”寇平撓撓頭,仔細觀察周圍的環境,發現這一片似乎就是馬場後的那片山林,當初回去的時候他們有順手查過這塊地域的情況,上麵顯示五百年前滅國的羅國末代皇帝的陵寢可能就在這一塊。關於羅國皇帝陵寢在哪裏說什麼都有,虛虛實實,不知真假,當時他們查到這一點因為和案情沒關係也並沒有太過關注,但沈風的所作所為暴露之後再回頭考慮這一條信息意義就不同了。沈風手下上百人,還有當初段小花林茂英以及魏賁三個被帶到哪裏去一直是個迷,加入羅國皇帝的陵寢真的在這一代那麼一切就說得通了。
他問身後的眾多金吾衛:“各位兄弟,哪個會看風水墓葬?”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中間一個金吾衛舉起一隻手低聲道:“小弟略懂一些,寇兄想看什麼?”
寇平把自己的推測說了一遍,問他能不能找到墓葬入口,胡白在一邊嘀咕:“怎麼跟盜墓似的。”被寇平掃一眼,訥訥的不說話了。
破曉時分,他們終於挖開了一個正確的墓洞,洞下是一個較大的空間,洞口才一塌陷裏麵便傳來一陣鬼哭狼嚎之聲,激的洞口的眾人雞皮疙瘩紛紛立起來。
寇平貼著洞口仔細聽了片刻,臉色古怪,低聲道:“是人在慘叫。”
安全起見胡白呆在最外圍,模模糊糊隻聽到寇平說誰在慘叫,馬上緊張起來:“寇校尉,寇校尉,是我那個唐小兄弟嗎?是不是唐非在喊救命?”
“不是——”寇平臉色忽然變了,他手上拉著身邊一起往下探的金吾衛,頭朝後一仰,躲過幾支射出的箭矢,喊道,“退!”洞口幾十名郎衛聞聲而動,各自往安全的地方速速退開,剛被清空的洞口好像被下麵什麼東西重重的撞擊了一下,眨眼間從一尺來寬的黑洞坍塌成了七八尺的大洞。
慘叫聲更加明顯,同時一股烤肉的味道順著流動的空氣飄了出來,偌大的墓洞中火光閃動,須臾片刻從通道深處跑出了四五個火人,一股腦的從洞裏衝了上來,腹部不自然的膨脹,有人驚喝:“不好,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