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1 / 3)

亥正時分, 一輛普通的馬車從京兆府離開駛向城外。

馬車在城門前被一名黑衣男人攔下, 他是下午城門開放後和其他普通百姓一起進來的三個體格壯碩強悍的黑衣人中的一個。

這三人一個是鏢師, 受過傷後就廢了, 在近一年前失蹤, 另外兩個身份不明, 瞧著不像中原人。

他們毫不遮掩自己的身份, 大大方方的表明自己就是沈風說過要來打擂的人,三個對一百零八。

盡管從未見過失蹤之前這三個人是什麼模樣,眾人也都看出來這三個人的異常之處, 神色冰冷,眼神充滿戾氣,看人的眼光如同大開殺戒之前的野獸, 完全感受不到作為人的感情。

至少這三個人和鳴鴻是同一類人, 卓君蘭下令讓眾人不要輕舉妄動,暗中疏散他們周圍的尋常百姓, 令精銳的官兵守在他們身邊。

好在這三人並沒有做任何事情, 他們也不去關心潛伏在周圍監視他們的兵士, 而是在擂台附近的客棧住下, 直到深夜, 其中的鏢師才離開客棧, 站在城門口等著路過此地的車輛。

鏢師毫無起伏的聲音道:“下車。”

寇平從車子上跳下,戒備的看著他,周圍的兵士也抓緊了兵器, 隻要寇平一聲令下他們隨時都會衝上去。

車門打開, 時彥冰冷的麵孔露了出來,在道路兩旁的風燈的光線中時明時暗,星子一樣的眼眸閃著銳利的寒光:“我們送她出城。”

鏢師道:“人給我,天亮之前完好無損的送她回來。”

“沈風說的地點是城外十裏亭,子時,還有一個時辰才到子時。”時彥冷聲道,“你想破壞規矩?”

鏢師帶著腥氣的眼神從他堅毅的麵孔上掠過,語氣透著忍耐,似乎已經開始沒耐性:“規矩隨時在變,要麼人給我,要麼回去,或者你們想跟我打一架。”他句子末尾語氣陡然躁動起來,一雙眼睛在夜色中閃著殘忍且興奮的冷光。

“大人。”寇平低聲提醒時彥,“冷靜。”

時彥深吸一口氣,一臉怒色的從車上跳下,轉身欲拉住車內伸出的一隻手,被那鏢師粗魯的撞到了一邊,寇平連忙扶穩他。

鏢師一把握住那隻手,手背上的皮膚較為細膩,捏在手中纖細柔軟,他用力一拉,一張麵帶驚恐的臉從陰影中來到了昏暗的光亮中,張著嘴無聲的從車上跌落而下,被鏢師雙手鉗住腰身放在地上。

甜香撲鼻,細腰盈盈一握,柔軟無力,揚起的小臉巴掌大,清麗柔和,大概被弄疼了,或者嚇到了,那雙睜大的眼睛裏閃爍著水光,表情害怕又緊張,可憐又委屈。

這麼小隻,看樣子應該是個女孩子。

鏢師的手往她平坦的胸部摸,時彥忍無可忍:“禽獸!她還是個孩子,你敢動她試試看!”時彥大步上前把女孩搶過來拉到身後護著,急促的喘息著說道,“不去了!”寇平驚慌的大聲勸,“大人你冷靜點,怎麼跟皇上交代,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小啞巴沈風才鬆口的啊!隻是看一眼罷了,天亮之前就回來了,不會有事的。”

“啞巴?”鏢師想到從一開始那女孩兒的確是沒發一點聲音,了然,伸手道,“把信給我吧,你們可以回去了。”

寇平當下從懷裏把信遞給他,悶聲說道:“你記得這是我們跟沈風達成的協議,天亮之前完好無損的把他送回來,你們若是在這種小事上都毀約,讓皇上如何信任你們沒有傷害太後和公主,到時候拚個魚死網破對誰都沒好處!”

鏢師冷哼一聲,徒手扯斷套在馬身上的繩子,也不用馬鞍,跳上去後說道:“天亮之前回來,擂台一定要搭好。人給我。”

女孩子驚懼的從時彥身後走出來,被鏢師拎起抗麻袋一樣橫放在馬背上,駕了一聲,揚鞭而去。

寇平對他這種不把人當人看的隨便行為咬牙切齒,在鏢師出城之後眼中露出濃重的擔憂神色,和時彥對視一眼,看到時彥也沒好到哪裏去,眉頭死死地皺著,神色不安。

“應該我去的。”時彥的聲音滿是後悔和自責,“他還是個孩子。”

寇平無奈,你年紀也沒多大啊,我徒弟好歹跟我學了幾手,看著呆愣,腦子裏靈光著呢。寇平當然也不放心,可如今也隻能信任卓君蘭和唐非了,前者不會讓唐非陷入危險,而唐非就算為了卓文靜也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有些話在大街上不方便講,就怕另外兩個黑衣人在哪裏躲著偷聽,寇平暗示道:“回去吧,大人,我們也不能閑著,擂台的事情要加緊了。”

時彥一個激靈,腦子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不該被唐非的離開擾亂心神,雖然鏢師的出現在狀況之外,但各種可能他們都有商討過,事情仍然在控製之中,他們還要回去實施下一步計劃,如果想要唐非安全,接下來每個環節都不能出錯。

他點點頭,鎮定道:“回吧。”

更夫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傳出很遠,三更天,子時到了。

城外的小路上,兩百名金吾郎衛在夜色的掩護下朝著一個方向行進,為首的男人赫然就是早已和時彥回了京兆府的寇平,他身邊一個衣著邋遢的男人伸出左手拽住他的衣角,右手拎著一隻小巧的蟋蟀籠子,一隻不知名的昆蟲高頻率的震動著雙翅發出奇怪的鳴聲。

寇平和一眾金吾衛停下腳步:“胡老板,怎麼了?要改道嗎?”

胡白搖了搖頭,氣喘籲籲:“方、方向沒變。背、背我。”

寇平:“……”他回頭對一個金吾衛說,“賢弟,哥哥昨晚和刺客大戰一場,受傷未愈,你來背?”

“……”

胡白大概是有史以來第一個能讓金吾郎衛們輪番背著趕路的平頭老百姓了,他趴在其中一人的肩膀上心中感歎,想著等和唐非彙合一定要跟他分享一下,金吾衛個個高大、強健,背著個大男人還能跑的跟陣風似的,又穩又舒服,最重要的是金吾衛都是家世清白出身良好的男兒郎,給他們背過一回怎麼想都特別有麵子啊。

嗯,一定也要讓唐非享受享受。

幸好這些郎衛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否則才不管還用不用得著他,保管給他丟出去。

胡白是唐非拉來的幫手,他哪裏奇怪的東西多,有一種叫萬裏逐香的蟲子,雌蟲可以分泌出一種氣味甜香如香粉的東西,經久不散,雄蟲可以嗅著味道追逐到天涯海角。

問題是雄蟲那麼小一隻,鑽進草叢裏就不見了,需要把它關在籠子裏,還要有一個人來解讀雄蟲振翅散發的方向訊息,所以胡白才會和寇平他們一道夜奔。

與此同時,京兆府的後衙之內。

荷花池周圍夏蟲絕跡,池水似乎散發著絲絲的寒氣,寂靜中,池水深處有一個陰影緩慢的接近水麵,水波一圈圈的蕩漾開來,黑影從水中一躍而出,蒙昧漆黑的夜幕中,寶石一樣的鱗片閃閃發光,甩動的個魚尾在半空帶出一串軌跡彎曲的水珠,“噗通”一聲又落入水中,歡暢的在冰涼的池水中遊動。

一條纖長有力的手臂突然從水中伸了出來,一巴掌拍上岸邊齊整的磚石,用力一按,整個人嘩啦啦的從水裏鑽了出來,濕淋淋的爬上岸。

她舉著雙手放在眼前仔細的研究,好像從來沒看過自己的手長成什麼模樣,很長時間都保持著這樣一個姿勢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