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8金鑾寶殿(1 / 2)

霽蘭拉開了門,抬腿要邁門檻卻又停住,退了回來。紫圍子裏規矩大,官女子不能隨便亂竄,就是後妃也不可以。這西圍房就跟貴妃佟氏的承乾宮一樣,宮門不能隨便邁出的,這西圍房就是門檻不能隨便邁出。

霽蘭的腳縮了回來,把門關上,外麵一陣陣尖利像號角的聲音叫得讓人心慌。那是“別拉”的聲音。

別拉,上回地震後,霽蘭才知道,原來宮裏還有這樣的報警器。在圍著宮殿的那些白玉雕出來的望柱頂上,有個圓洞與下麵的仰蓮相通,那裏邊放置好多枚石珠。有了險情時,侍衛內侍用一種鐵製的小吹筒,從上往洞裏吹氣,洞裏的石珠子互相碰撞,發出號角般尖利的聲音,迅速傳遍紫圍子。

外麵別拉剌耳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剌得人難受,心慌。霽蘭又想拉開門出去了,可是她不能,隻能抱著頭,蹲在牆角。霽蘭怕得要命,不會又地震了吧,但地沒動,屋子也沒搖,那不是地震,那是什麼?

門外有人說話,聲音很緊卻仍舊很穩不亂:“姑娘,姑娘……”

霽蘭站了起來,猛地拉開了門,一股濃煙伴隨著黑灰粉塵撲了過來,遠處的天色像是要破曉般紅著。霽蘭不管,隻看著門外站著的李衛,心定了些,至少她不是一個人了,看到了個人。

“主子口諭。”李衛傳著玄燁的口諭。

霽蘭跪了下來,等著聽李衛宣諭。

李衛挺直身子,端著腔調開口:“主子口諭,讓霽姑娘別怕,外麵隻不過是走了水,已經著人在救了,一會兒就沒事。”

霽蘭緊張地問:“這是哪走了水?主子呢?”好像知道主子在哪,這水就走不到這似的。

李衛弓腰低著頭:“霽姑娘,太和殿那走了水。主子已經去了欽安殿祭水神,這會兒怕是已經求完了水神,要去中和殿了。”

霽蘭站了起來,踮著腳往前看,遠處的天都給映成了血色般的紅,煙味比剛才更濃烈,天空上飄蕩著細細的黑色灰燼,整個紫圍子像個焚化場般。

李衛皺著眉,給煙嗆得難受:“姑娘,進去吧,外麵煙太大了。”

霽蘭繼續張望著:“李爺,什麼時候了?”

李衛的心跳了下,就算太和殿著了火,他也知道燒不到這來,眼下他是不敢在這位跟前充爺的,趕緊低頭讓著:“這個‘李爺’當不起,姑娘就叫奴才‘李衛’吧。”

霽蘭聽到李衛自稱“奴才”,不知道是不是李衛的口誤,想要推讓,又怕這一推讓真好像占了人家便宜。

李衛倒是掏出西洋掛表,看了下時間:“醜時(半夜1點到3點)要過了。霽姑娘,還是進去吧,要不主子要擔心的。”

霽蘭聽這麼一說,前麵那個丟了開來,倒退著,才往屋裏倒退走了一步,又想著主子擔心她的安危,她做奴才的哪能這樣。停住了腳步又問李衛:“主子那裏,我能去嗎?”

李衛愣了下,想了下才回道:“主子那好些大臣,還有侍衛……”

霽蘭明白了,那不是她可以去的地方,臉上現出了一絲遺憾。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遺憾,大概是不能報答主子對她的關心吧。又想起了地震那次,玄燁拉著她的手情景,那次若是沒有玄燁,她是不是就死在了仙樓?像小貴子就那樣死了?霽蘭的心恐怖地抽了下,全身打了個哆嗦。小貴子就是死在乾清宮裏,霽蘭往前張望了下,好像就在前麵那個地下。

眼前好像又出現那條裂開的大溝,聽到小貴子的慘叫。霽蘭後退了步,她現在確信那日,如果玄燁沒有拉著她,她一定是活不成了。她的兩隻手交握著緊了下,好像手上還有主子手上的溫度,滾熱的溫度,摸著燙人,心卻定了許多。

霽蘭一下想到玄燁還發著燒,昨天握著她的下巴,多燙人。這麼一想,不自然摸了下巴,那裏好像又火燒火燎著燙人。現在太和殿走了水,她卻不能有所表示,是不是很不應該?霽蘭不自覺露出了哀求的眼神看著李衛。

李衛不敢看霽蘭,可卻知道,咬了下牙:“姑娘,要不奴才去看看,要是有信就給姑娘帶過來。”

“那就有勞李衛了。”霽蘭客氣地道。

李衛打了個千就跑了,跑了幾步,停下來,給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語著:“我一個太監,跟她說兩句話,怎麼出一身的汗,這算怎麼回事,我這是幹什麼。”

李衛甩了下辮子,往中和殿奔了過去。越到中和殿,越熱,冬日裏似是到了夏日裏,人給扔進了火爐子般,周圍的一切都熱得嚇人。天色也越紅,燒成了黑色的灰屑密密地布滿空中,像是小飛蟲般在那飄來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