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去了西圍房,跪在地上,把去霽蘭家的事隻挑好的說:“奴才今兒個奉了主子的諭,去了衛主子家。衛主子家那是別提有多開心了,直謝著恩,謝了主子的恩典、謝了衛主子的恩典。”
霽蘭點著頭,就希望多從梁九功的嘴裏多聽到點自己家裏的事:“我阿瑪好嗎?我額涅好嗎?還有我弟弟噶達渾好嗎?”
梁九功的喉嚨像給魚剌紮了下,卡了下,咽了口吐沫才往下編著:“都好,都好。奴才瞧著都好。”
霽蘭的眼睛看著青青,亮亮的,眼前好像浮現著阿瑪、額涅、噶達渾的模樣,就是這才半年多不到一年,卻覺得家人的模樣已經有些模糊了。尤其是阿瑪的笑,就像浮在那,看不真切,霧般的,想伸手擦擦卻知道那並沒有蒙了層玻璃棱花格子,還是自己久了沒見的緣故。
霽蘭的心裏有些傷感,把眼睛又期盼地看著梁九功,似乎這麼看著梁九功,就能看出家裏人的影子來,關切地問著:“他們是胖了還瘦了?噶達渾還那麼淘氣嗎?是不是長高了些?”
梁九功給霽蘭這麼看著盯著,心裏發了毛,他怎麼攤上了這事。論理他不是第一回撒謊,在這紫圍子裏他騙的人不少,就是那坐龍庭的主子,他也是多一句少一句的騙過,他都不覺得有事,這就是生存之道,不這麼著他早死了,也爬不到這個位置。
可現在在霽蘭這麼純真無邪的眼神子底下,他就像在造孽般的說著假話,後背上額角上的汗冒了出來,還不敢給霽蘭看到,隻想著機靈的青青看到了能幫他解個圍。
青青卻似乎沒打算幫他解圍,隻是站在那不知道想著什麼,也是一副沉思的樣兒。
梁九功沒了轍,還得硬著頭皮往下編瞎話:“這,奴才以前也沒有見過衛主子家裏的人。衛主子問得這些,奴才真是不知道了。”
霽蘭咬著嘴唇有些失望:“可不,梁首領你以前是沒有見過我家裏人。”霽蘭把眼睛瞅著青青,瞧青青的模樣,卻明白了,青青這也是想家了。自己想家,青青怎麼不可能想家。霽蘭心下有歉然,自己這麼著問家裏人的情況,可不是剌痛了青青,倒不好再問了下去。
梁九功舒了口氣,拿著霽蘭給的賞錢,邁出了西圍房的門檻,這回拿得銀子卻覺得心裏好生虧得慌,燙著手像要拿不住,想扔掉卻還是舍不得,揣在了懷裏。
翊坤宮裏現在也熱鬧著,宜嬪生了小阿哥的消息得給遠在關外盛京的娘家報下,特意派了身邊的太監張起用去盛京報個平安。
宜嬪的妹妹答應郭絡羅氏坐在床邊的春凳上:“姐,你說張起用還有幾日才能到家?”
“大概還有二十來天吧,這裏離盛京遠著呢?”宜嬪望了望三交六椀欞花槅扇門,窗子外的風景已經是蕭瑟的,枯樹枝上掛著幾片枯葉子在西北風裏亂逛著,沒有一點過年的喜慶氣息。
“怎麼著也該快到貼春聯的日子了吧?”宜嬪在枕頭上動了下,自從要生五阿哥胤祺起,她這裏就跟沒了日子般,生了後更是沒了日子。
答應郭絡羅氏拿帕子掩了下嘴:“姐姐真是日子過糊塗了,還沒到臘月二十四呢,你聽這鞭炮都沒響起來呢。”
宜嬪也咧嘴笑了:“可不是,我日子過糊塗了。”
答應郭絡羅氏試探著問了下:“主子沒派人來過?”卻想著看能不能問出玄燁曾來探視過宜嬪,怎麼著自己的姐姐也是得寵的寵妃呢。
宜嬪眉毛一挑,有些怪自己的妹妹糊塗:“主子哪會進坐月子女人的屋子,這是要避諱的。你也住在這翊坤宮,還不知道?真是的,居然問出這樣的話,你是誠心來堵我是不是?”
“瞧姐姐說的,我這不是怕我錯過了。”答應郭絡羅氏解釋著。
宜嬪瞪了眼答應郭絡羅氏:“你就想趁機見下主子,露個臉吧。也不想想這事怎麼可能?前麵貴人烏雅氏生四阿哥胤禛的時候,主子連臉也不曾露。生的前麵主子就陪著太皇太後主子、太後主子去湯泉了,等生完回來,那也是為了去祭天,祭完天人就又走了。也就是派個太監去轉了下,知道母子平安就得了。”
答應郭絡氏給這麼一說,臉上有些訕訕的:“那不是姐姐一直是聖眷優渥,哪是貴人烏雅氏能比的。”
宜嬪伸手打了下自己的妹妹:“聽說烏雅氏的額涅進宮來了?怕是快要生了吧?”
“聽說是了,怕也就在這兩個月裏了。”答應郭絡羅氏幫宜嬪掖好了被子角。
宜嬪羨慕地說:“到底還是娘家在這京裏的好呀。像咱們生個孩子,讓自己的額涅從盛京那來一趟都不容易,咱倆都得趕著一齊生,不然還不得讓額涅走一半路再回來了。”
答應郭絡羅氏給宜嬪這話說得又臊又羞的:“瞧姐姐說得這話,也不怕外人笑話咱倆。”
宜嬪立馬柳眉倒豎:“我看她誰敢笑話。生孩子有什麼可笑話的。有本事也生一個兩個的,別光會說話連個屁也放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