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長得不起眼, 可就是聞蟬都得承認, 他的眼睛長得好看。眼尾飛, 形狀好, 睫毛濃。他平時看人時, 就像鉤子一樣吊著人……他現在看人, 水洗過一樣的黑亮眸子, 那似撩非撩的味道,讓小娘子們紛紛麵紅耳赤,心跳極快。
想到, 這位小郎君,細看起來,也挺好看啊。
敬酒敬得更勤了。
舞也跳得更亂了。
而聞蟬坐在角落裏, 簡直看呆了。
她肯定不是嫉妒。
她就是覺得, 他不是追自己追得很起勁麼,怎麼一轉眼, 眼光下降這麼多啊?這不是憑白把她和其他娘子們放到一塊兒比了麼……李信這是在侮辱她!
舞陽翁主重重地把一碗酒水磕在桌案上。
讓身邊, 一直在偷偷打量她、琢磨著獻殷勤的年輕小夥子們, 駭了一跳。看去, 小美人麵頰白中透紅, 眉目秀雅, 鼓著腮幫子,唇瓣水紅。她就是生氣,都生得這麼漂亮, 一點兒也不難看。
“小娘子, 你真的不下場跳舞嗎?”村中長得最英俊的郎君,被眾人推搡著,過來勾搭小美人了。
舞陽翁主將酒碗一摔,站了起來,指著場中喝酒喝得有點頭暈、在休息的李信——“我找他跳!”
失望的年輕兒郎們,在心裏暗罵: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牛糞李小郎:“……”
莫名其妙,那個矜持著不肯來玩的知知就突然想開了,站起來,直衝著他過來。
身後還跟著想爭取一把的村中兒郎們,“小娘子不再想想?他不會跳我們的舞,你也不會跳。你們兩個在一起,隻會更亂啊。”
她不會跳?
笑話。
聞蟬也不多言,手抬起成蓮花狀,舉過半肩,手指纖長,形狀半屈,乃是此舞的起手之勢。美目輕輕那樣一流轉,兩手微轉,身邊圍著的郎君們,便被迷暈了。
少女步伐輕盈,與李信的笨手笨腳完全不同。曲聲還在耳畔,她腳一點,便能點中重心。腰肢纖細柔軟,踩著樂聲旋轉。蘭衣烏發交旋,衣裾若飛,如夜花綻放,暗香流動。
聞蟬幾下就轉到了李信身邊,手一搭,就虛虛搭上了少年的手腕。站在李信身邊,她回眸,衝自己身後的郎君們、李信身後的娘子們,挑下眉,頗有挑釁意味。
眾人眼神變來變去,最失望的當屬村中長得最好的郎君:看來這位小美人口味獨特,不愛俏,就愛醜。
當然李信不醜。不過一般人和聞蟬站在一起,都會被襯托得很醜。
這些村民也實在有趣,最好看的郎君不管用了,一個長得巨醜的小夥子,竟推開眾人,紅著臉走到了最前方,衝舞陽翁主不好意思地道,“小娘子,我舞也跳得好。咱們對跳好不好?”
聞蟬:“……”
這位從眾人中殺出來的小夥子,非常肥胖,一身膘,走過來大地都仿佛在震動。他還方臉厚唇,眼如銅鈴,右臉像是被火燒傷過,留了很長很猙獰的一道肉疤。他一笑,全身肌肉都在抖動,所有人都要打顫。
聞蟬的手發抖。
她不知道要怎麼辦時,一直靜默著當木頭人、看舞陽翁主大殺四方的李信,終於動了。他也沒大動作,就是伸手,攬住了女孩兒的腰肢,把她徹底摟到了自己懷裏。少年衝四方懶散而笑,眉眼間的那股狂妄挑釁,比聞蟬之前的要凶煞的多。
這一看,就是慣常鬥凶的主兒。
眾人不願惹事,歎口氣,不情不願地退散。
留聞蟬窩在一身酒味的少年懷中,僵硬窘迫。人一走,她就要推開李信。卻被少年抓住手腕,耳後貼著少年似灼熱醉人的酒氣,“用完我擋追慕者,就不管我了?”
聞蟬周身都是他的氣息,酒氣,混著少年身上陽光般清爽的味道。她覺得他隻比她高一點,可是他抱著她,她就快埋進他懷裏了。
女孩兒心髒狂跳,被他抓著的手出了汗,烏發下,臉蛋也一點點紅了。
李信喝了酒,逗起聞蟬來,更加隨心所欲。馥鬱芳香在他懷裏,那香氣,讓他骨頭半酥,鼻尖一點點湊過去,想要聞一聞。他輕聲,“知知……”
聞蟬忽的抬手,擋住他湊過來的臉。她仰著頭,很堅定地轉移話題,“我教你跳舞吧。”
李信興致被她打斷,臉沉了下。他看著她,他並不想跳舞。
但是和她在一起,她抓著自己的手,幹什麼,他都是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