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遇 1.0.932(1 / 3)

世人有言, 長姊若母。

在聞蟬這裏, 她阿母還健在, 二姊也並不是家裏的第一個孩子。但他們家, 哪裏是長姊若母呢, 分明是“二姊比母狠”。

曲周侯家的二娘聞姝, 正是聞蟬的二姊。自小, 阿父阿母阿兄,都十分疼愛聞蟬這個幼小的女兒。據說長公主生了小女兒後,身體便壞了, 再不能受孕。聞蟬是家中最小、最得寵的孩子。

聞姝則是家中最嚴厲的姊姊。

她沒有出嫁前,每天最大的愛好,就是來查小妹妹的功課。並且覺得妹妹自胎裏嬌弱, 她便樂於訓著妹妹去練一些武功架子。聞蟬現在活蹦亂跳, 身體這樣好,跟李信折騰那麼久, 在野地裏過那麼多次夜, 也沒病沒災, 與她二姊的打小磨煉分不開。

聞姝是清冷而自持的人物。

她絕頂聰明, 跟母親學文, 跟父親學武, 兩者都可拿得出手。她的強悍,不遜色於長安的一眾出眾兒郎們。也就是她後來嫁人了,隨寧王常年待在寧國平陵, 淡出了長安貴人的圈子, 才漸漸被人淡忘。

但是別人能淡忘聞姝,聞蟬作為親妹妹,可是一點都不敢淡忘的啊!

四嬸一提起“你二姊”,聞蟬的小臉就白了,腿差點軟了。

院子冬景清冷,仆從們進進出出搬運行裝,韓氏站在門廊下和侄女說話。看小侄女嬌俏小臉上盡是嚇壞了的表情,韓氏心中好笑,寬慰聞蟬,“其實你也不用這樣怕。說不定你二姊嫁了人後,修身養性,溫柔和善了很多呢?”

聞蟬:“……”您覺得她溫柔和善了,那您為什麼急著走呢?您不就是怕我那凶殘的二姊,過來“委婉”提醒您,不該帶我來會稽嗎?

韓氏又安慰聞蟬幾句,聞蟬與四嬸說,“前年她還在長安過年的時候,當著我阿母的麵,就敢罰我寫字。我阿母都不吭氣呢!我去給她交功課時,看到她坐在窗口看書,我二姊夫跪在院子裏的青磚上啊。”

韓氏:“……”

聞蟬心有戚戚,“我二姊夫是公子啊!她也敢!”

韓氏:“……”

聞蟬繼續說二姊壞話,“我二姊夫身嬌體弱!她也狠得下心!”

韓氏滯半天,也隻找出一句回複:“……郎君不能用‘身嬌體弱’來形容,你二姊知道你用錯詞,又得打你了。”

聞蟬悲從中來,顫抖著拉住四嬸的手,憂心忡忡,“你看她連她夫君都不放在眼裏,哪裏會把我放在眼裏?我預計她見到我後,又要折磨我了!”

韓氏幹笑兩聲,與聞蟬唏噓了半天。兩人有這麼個共同的凶殘親人,不覺湊一起討論了一番。說起聞蟬的父母,看起來也不是多麼冷厲,生的大郎也正常,怎麼二女兒就這麼奇怪?兩人得到的結論是,大概聞姝不是聞家的孩子,是被抱錯了,也未可知。

而聞蟬也沒有多和四嬸交流討論她的二姊如何如何。因為第二日,韓氏就告別了李家眾人,坐上了馬車,堅定地返回雒陽去了。比她原本預計的歸程,又提前了三日……聞蟬猜,大約是因為她們昨天回憶了下聞姝的後遺症。

四嬸被她二姊嚇跑了!

聞蟬隻能給自己鼓氣:小蟬,不要怕你二姊!你已經長大了,再不是被她打手板的年齡了!你如花似玉的一張小臉蛋,她難道還舍得再扇你嗎?

最關鍵的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既然聞姝今年是要進京過年的,那兩人遲早會碰上。聞姝想收拾妹妹,又豈在意那一時半刻呢?

況且!聞蟬來會稽,是有正當理由的!

她是為了追男人!

難道聞姝要耽誤她嫁人嗎?

要是二姊阻止她嫁人,她就可以理直氣壯跟阿父告狀,讓阿父為她做主了……

清晨,青竹為坐在窗前發呆的翁主續上一杯熱茶。她才屈膝跪坐,舞陽翁主終於恢複了精神氣,吩咐她,“咱們出門找江三郎吧!”

青竹對翁主的決定,並不意外。二娘子要經過會稽的話,翁主肯定要找些合適的理由,堵住二娘子的嘴。目前,翁主在會稽多災多難,日子屬於“虛度光陰”。但如果在二娘子來之前,翁主和江三郎的關係稍微好一些,能向二娘子證明她不是“胡玩”,那二娘子不就無話可說了嗎?

然青竹又很懷疑:翁主真的能和江三郎交好嗎?

江三郎在長安時,是有名的“不近女色”啊。

聞蟬已經不理會那些了,急忙催青竹去取關於護衛們收集的江三郎的情報。她要臨時抱佛腳,期望在二姊來之前,起碼有一件事能做出來。到時候,就可以驕傲地跟二姊說,她不是胡鬧不是玩,她是很正經的!

舞陽翁主挑燈夜讀,決定攻略江三郎這座難山。

日頭垂垂落矣,會稽一切景致陷入了一種柔和的昏暗中。臨州徐州局麵混亂,會稽郡卻並不受影響。黃昏的街頭吹著徐徐涼風,因天冷,街上行人並不多。人人匆匆趕路,巡邏小吏們也並不查得很嚴。

一兩麵高牆夾擊的長巷中,歪脖子樹上稀稀拉拉的葉子被風吹得簌簌落,再幾許風,葉子就要落光了。而牆頭,有個少年郎,並不掩飾蹤跡地慵懶坐著,手往下一扔,就是一個粗布包袱。

巷裏牆下,還站著三四個混混。

李信將包袱扔下去,阿南隨手接過,打開一看,都是從徐州帶來的特產、小吃之類的。少年的臉色才好了一些,哼了哼,“算阿信你還有良心!你當時一走了之,我們還以為你要帶翁主私奔去了!”

李信哈哈笑。

阿南將包袱重的吃食給旁邊的同伴們分開。

李信看到圈子外,站著個容貌秀氣的小郎君。定睛一看,乃是多日不見的李江。眾人圍到一起搶食,李江卻並沒有過去。李江看著那些同伴,眼中神情很奇怪。

“阿信,”沒等他琢磨出什麼味道,李江抬頭,又是無害的笑,“你去徐州,是給咱們想到生路了?會稽郡都在通緝我們,再找不到活計,大夥兒都要餓死了。”

李信不當責任,漫不經心,“餓死怪我?”

他這種嘲諷的嘴臉,讓李江套近乎的麵容一僵。而沒有等李江想到說什麼,一眾分食完的同夥們,推開了氣勢較弱的他,喊李信,“會稽如今戒嚴,查得狠。要不咱們還是去徐州,投奔兄弟們吧?”

李信挑眉,跳下了牆。他聲音平靜而輕,跟同伴們說了幾個字。阿南臉色從興奮,變得凝重了,“……做私鹽生意?跟官府對著幹?哇,我喜歡這個!”

眾所周知,鹽、鐵,自古以來,受朝廷所把持。而每每有能偷摸著從官府那裏搶到點私鹽生意的,要麼被通緝殺死了,要麼就發了一大筆橫財,過上了想要的日子。

而這幫無所事事的混混小賊們,以前就在會稽郡中挑些能幹的活兒。李信走後,他們一度失了主心骨。以為李信要為了一個小娘子洗心革麵,拋棄他們這些同伴。沒想到阿信又回來了!

有阿信當老大的日子,就好像背後永遠有一座巍峨的大山依靠,大家心裏都覺得安全又踏實。

“但是咱們之前沒幹過這個……”

李信狂妄道,“你們以為我去徐州幹什麼?我聯係了一些路子……如此如此,這般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