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遇 1.0.932(2 / 3)

一眾無法無天的混混,就在這個小巷中,決定了做私鹽生意的事。這當然是與官府對著幹,不過大家都是這邊的地頭蛇,真放開手腳了,躲官府的路子,當然各有各的本事。

李江手心裏出了一把汗,圍在圈子裏。眾兄弟被李信的思路蠱惑,聽少年侃侃而談如何掙大錢。大家的眼睛越來越亮,隨著李信拋出的信息,都覺得此事大有可為。李江同樣眼睛發亮,用心地聽著李信的說辭。

不過他想的,與其他人想的不一樣。

其他人真正想要發財。

李江卻是想如何用心記下這些話,回頭悄悄尋個沒人知道的時候,去找曹長史,把這些人的計劃報給官府!

曹長史一直想要擒拿李信入獄,但李信武功高,非常不好拿。然李信又重情,這麼些兄弟,全是李信的把柄……

李江懷中滾燙。

一是牢牢記得曹長史許諾過他,如果他能提供些有用的信息,把這些惡人繩之以法,李郡守一定會大大稱譽他!而一介郡守的稱譽,足以讓李江從一個人人瞧不起的混混,洗白成為人人羨慕的對象;

二是他懷裏藏著一枚手鐲,是舞陽翁主曾經送給他的。舞陽翁主說他一朝有難,可拿此信物求情。李江一直沒有用這個人情,但這個人情,是他最後的保護傘。

李江不想自己隻是一個被官府通緝的混混。

不想成或敗,依賴的都是李信。

與官府合作,也許是他命盤重新輪轉的開始……人生於世,為什麼有的人生而高貴,有的人卻命如草芥呢?為什麼有的人狂傲無比,還有一眾人信任,而有的人小心謹慎,卻總是不如人呢?

李江想:我就是想要打敗李信!

肖想翁主?

憑他也配!

我自然不像他那樣不切實際,我一步步往上爬。而我懷中,藏著翁主的手鐲!李信卻未必有!

李信自是不知有人嫉恨他到如此地步,不過以他的脾氣,就是知道,也多半不在意。他那顆高高昂起的孔雀腦袋,根本不去看他瞧不上的人。和眾同伴們說好了接下來的行事,李信便和阿南勾搭著背,出了巷子。

李信問阿南,“我走了這麼久,會稽沒發生點什麼好玩的?”

阿南隨口說了幾樣,最後笑道,“……對了,城西那位先生,現在天天授學。好些苦人家的孩子都去他那裏聽課了,我聽說那人講的很好,千字文都教了大半了。反正又沒代價,這幾天啊,如果不是冬天,恐怕去的人更多。”

李信皺眉,想了下他說的是誰。

阿南翻個白眼,提醒,“就是人家剛來,你就說人家是貴人的那個!”阿南懷疑,“阿信你莫不是猜錯了?真的貴人,哪裏是教書給窮人?”

李信說,“不是貴人,哪裏有本事教書?”

阿南一想也對。自古以來,竹簡極為貴重,民間也不許私人授課。學問、知識,隻流傳在貴族社會間。那些人高高在上,瞧不起普通百姓;且覺得百姓愚昧,根本不想讓百姓認字。

讀書對普通民眾來說,是很奢侈的一件事。無論是竹簡還是絹布,皆不屬於他們。那像是貴人們披在身上的華麗袍子,就是髒了破了,也隻會燒掉,而不會捐贈給窮人。貴人們學識出眾,口若錦繡,百姓們隻能羨慕地仰望而已。

然今,出了個奇葩——有位貴族郎君,在會稽城西搭了竹屋,竟放低身段,來教普通百姓認字。

“好像叫江照白,”看李信目中生了興趣,阿南絞盡腦汁在漿糊腦袋裏翻找記憶,“我也去城西聽過一次,是挺俊一阿郎,我聽他的仆人喊他‘三郎’來著。”

李信摩挲著下巴,有了想法,“有趣。等我閑了,也去聽聽他授課。”

心想,去會一會這世上的能人,順便多認識幾個字,總是有好處。

……起碼,知知沒法話裏話外、冷嘲熱諷地擠兌他。

想到知知,李信想起一物,從懷裏珍惜無比地取出一枚用布捂好的玉佩——聞蟬當時那樣得意,她送他的玉佩,到底好在哪裏?

寒風中,與阿南分開後,李信回過頭,望了眼郡守府所在的位置。他抱著這塊玉佩,走街串巷,發揮自己對地勢的熟悉。一晚上與城中官吏們捉迷藏,一晚上找認得玉佩的人物。

李信回來會稽了!

當晚,會稽郡中與少年明裏暗裏打過交道的,都得知了少年回來的消息。

官府人員們嚴正以待,隨時準備與那少年一戰;躲在各種黑暗角落裏的痞子混混們跑了出來,摩拳擦掌,阿信回來了,屬於他們的風光日子,又即將回來了!

在會稽這邊的官府和地痞中間,彼此知根知底,無人不識得李信。

而曹長史晚上剛摟上美嬌娘,就被臉色發白的下屬喊了起來——“長史,那李信又回來了。我們害得他的同伴們遠走他鄉,他會不會是有了依仗,回來找我們報複啊?”

李信劫持舞陽翁主出走徐州的事,他們一眾官吏並不得知。畢竟李郡守肯定不會跟他們說,我的侄女被人劫走了。之前會稽搜索人時,官吏們就茫茫然不知道李郡守要找誰。現在李信回來了,他們依舊茫茫然不知道李信為什麼回來。

曹長史穿好衣服出了門,差點一口唾沫噴死這些下屬:“你是官,他是賊!你怕他作甚?!我們在通緝他!你知道通緝是什麼意思嗎?!去,再把他畫像往街上多貼貼!鼓勵百姓去認人!”

被長官噴了一臉水的下屬慚愧後退,要走時,被曹長史喊住。

站在門口,屋中一道昏明的光從門縫中瀉出來。屋中有暖光美人,屋外隻有寒風,和嚇破了膽的下屬。曹長史用一言難盡的目光,看這個下屬半天,終於做出了沉重的決定,“把你的劍拿過來,本官今晚要抱劍睡。”

下屬:“……您怕李信刺殺您啊?”

這個沒眼色的小吏,被曹長史一腳踹到了屁股上,踢出了府宅。

大半夜,屋中緊緊抱著被子的美娘子,聽到門吱呀一聲。她歡歡喜喜地抬起臉,笑臉還沒有完全綻放,就看到曹長史緊緊抱著劍,皺著眉,似是打算與他懷中的劍成親去。美娘子拋個媚眼,嬌滴滴喊他,“郎君,妾等你良久了……”

曹長史很正經地問,“你能接受我和這把劍,一同跟你恩愛嗎?”

這位可憐的娘子,當場,臉上的笑,便皸裂了。

……而被他們當做頭號大敵的李小郎李信,正蹲在黑魆魆的街巷中,聽一個手顫巍巍捧著玉佩看的老伯念叨,“……這種玉佩,叫做玉司南佩。聽說是從宮裏流出來的,民間很少找到。”

“司南佩?”

“不錯,指向司南,辟邪壓勝,正是玉司南佩。”

夜色濃濃、燈火闌珊,李信把玩著手中的玉佩,想了又想後,心中充滿了快活:知知送他司南佩,是什麼意思呢?司南司南,她是想讓他的心,一直司南向她嗎?

口是心非的小娘子……知知真好玩兒。

李信卻是真的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