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遊 9.0.196(1 / 3)

暴雨嘩啦啦, 灌水一般聲勢浩大。青竹辛苦地在後方舉著傘, 身子已經搖搖欲晃。大風大雨下, 翁主的衣衫被淋濕了很多, 眼看青竹無法再堅持, 碧璽便上前, 要接過青竹的任務。

碧璽往前挪了一步, 那把傘的傘柄,卻已經被一隻手骨突出、修長的郎君手握住了。

少年聲音伴著雨的涼氣,說, “我來。”

他往前走,代替了侍女手上的活計。郎君低下頭,為聞蟬撐起傘來。而他的身子, 還淋在雨中。李信卻全然不在意一般, 眸子專注無比地凝視著被他護在傘下的小娘子。雨很大,傘下的小娘子如他願想的那般清新明耀。她濕著發, 膚白眸亮, 他看她的時候, 她也在仰著臉看他。

肩膀那般小而窄, 脖頸修長, 曲裾深衣繞出她纖細無比的腰肢來。

李信貪婪地看著她, 他那對文字的領悟力,讓他被女郎美貌震懾的時候,隻能俗氣地想到“清水芙蓉”“梨花帶水”之類的詞。然那些詞, 又哪裏描述得了聞蟬的美。她出落得真好, 真漂亮。不管她是什麼年齡,他第一眼看到她,都被她深深吸引。

雨幕中,少年執傘,女郎獨立。

靜謐中,乃是很讓人心動的畫麵。

哪怕那少年郎君此時一身汙髒,像是剛從泥水裏爬出來的一樣。當他一心把傘撐給聞蟬中,身後跟著的眾郎君們,也看住了。

人群中郎君們眼神各異:有的真心追慕李信,歡喜他與舞陽翁主重逢;有的則心中不平,見不得李二郎抱得美人歸。

這些李家郎君都是剛從城外戰場那邊回來,聞蟬又是真的運氣很好。會稽現在出入很不方便,為了不被有心人利用,城門封閉已經很久了。若非這些郎君今天意外回來,若非李信向來心事多……但凡李信沒想著過來看一遭,聞蟬就得在郊外帳篷裏躲一晚上雨了。

現在不用了,現在聞蟬隻用跟李信深情對視就可以了。

聞蟬被李信那直接赤.裸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她睫毛抖啊抖,低下頭,躲過少年身上那讓她膽怯的氣勢。雨中,李信一心一意地看著她,瞳子幽暗,眸心清亮。在他恨不得把聞蟬有多少睫毛都看清楚的時候,郎君衣衫沾了水,他身上那漫不經心又帶著侵略性的氣息,就傳到了聞蟬這裏。

侵略性。

是啊,以前的李信沒有帶給聞蟬這種感覺。

現在,聞蟬總共與李信見了兩次麵,之前長安那一次她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而今再見李信,聞蟬確認自己不會弄錯了。他對她,抱有很強烈的目的性。他想得到她的心,都快掩飾不住了。

而正是這種,讓聞蟬分外不適應。

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李信全身都淋著雨,聞蟬反應過來後,就要把傘推給他。她碰到他的手,被他灼燙的體溫燙了一下。聞蟬手一抖,就反手被李信握住了。聞蟬的心開始砰砰跳,喊了一聲,“表哥,我……”

李信淡聲打斷:“知道了,跟我來吧。”

聞蟬:“……?”

你知道什麼了?

她茫茫然地被李信帶著走,還想撒撒嬌,說說自己一路多麼不容易。還想看看李信是否驚喜。李信會問她從長安來會稽幹什麼,她就說看姑父姑母啊,她肯定不說看他。她要欣賞長大後的李信變成了什麼樣子,她喜歡看他著急。她要知道他還有多喜歡自己,她也要知道自己還是否為他心動……

然李信直接省略了這個觸景生情、情而不自禁的段子。

聞蟬撅起了嘴,不開心。

反正她什麼都還來不及說,就被李信帶著走了。李信還是那般強勢,他抓著聞蟬的手腕,不容她拒絕地到了馬車的方向。旁邊一眾人圍觀著,聞蟬的仆從們暗歎翁主的不爭氣:李二郎剛走過來,還沒說幾句話呢,翁主就被李二郎哄走了。

馬車是聞蟬的馬車。但她被推上馬車後,還是稀裏糊塗的狀態。

車門關閉後,隔著一道木板,她又聽到李信跟人說話的聲音,“我來趕車。”

這是要進城了。是啊,有李家郎君們指明身份,舞陽翁主終於能進城了。城門大開,馬車轔轔,一輛輛終進了城中。聞蟬的貼身侍女剛才都顧著發愣,沒有及時跟著聞蟬上馬車。後來看李二郎那邪魅狷狂的一張臉,又泄了周身勇氣,安慰自己李二郎無所不能,趕輛馬車應該沒問題。

確實沒問題。李信長這麼大,當他還不是李二郎的時候,他不知道趕過多少車。

聞蟬一開始扶著木案,很不相信他的實力。李信在外頭趕車,她怕他手生、摔了她,然馬車行得意外的穩。聞蟬放下心後,小心翼翼地推開窗,她探頭看到身後馬車跟隨,郎君們騎馬跟在後側方。車兩邊掛著燈籠,在噠噠噠的馬蹄聲中,燈籠映出昏昏的光澤來。

入了夜,幾重街市在轆轆車行中走近又走遠,在雨中,飄蕩著一層鬼魅無比的薄霧。兩邊酒肆高樓關著門窗,偶有行人在簷下躲雨,稀稀疏疏。城中沉靜,潮濕無比,依稀覺得比三年前的會稽郡冷清了很多。

蓋是戰亂的禍……

車輦不緊不慢地行在會稽夜雨中。聞蟬關上了窗,她又推開了車門。車外的風雨撲麵而來,她被打得往後跌坐在了榻上。李信的聲音從前麵飄過來,“關上車門。”

聞蟬心想:你誰啊?一句好話不說,就知道吩咐我做這做那。我要的驚喜呢?我要的喜極而泣呢?還有我夢中的漂亮小郎君呢?李二郎你能給我一樣嗎?一樣都沒有,還要我聽你的話,哼哼哼,做夢!

她被風雨打的,摔在榻上半天沒起來。聞蟬拂開臉上的雨水,眯著眼往前看。她看到了坐在車上那腰杆挺直的少年郎君,郎君身上早被雨水淋透了,再多一些也無所謂。

她心中又溫暖下來:夜雨無邊,她心愛的郎君,親自為她趕著馬車。她喜歡他為她在深夜中趕馬車,就隻為她一個人。

李信專心致誌地趕著拉車的馬,心想翁主就是有錢,會稽現在全是牛車,都基本上沒人用得起馬車了,聞蟬倒是大毛筆,拉車的馬全都讓李信起了心思,也拉走訓練打仗去。

李信正趕著車,身後忽一個人撲了過來。女孩兒的香氣飄過來,當她手搭在他肩上的時候,李信的肩就僵住了。

且不光是手臂搭在他肩上,聞蟬還是從後趴摟著他。她的胸貼著他的薄衫,唇挨著他濕發後通紅的耳際。若有若無,若遠若近。被這般氣息包圍,李信登時全身開始僵硬,血液開始逆流往下走,他手裏握著的繩索,也把他手勒得青筋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