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鷹 1.0.9133(1 / 3)

乃顏比較倒黴。

他從並州南下, 直往長安。中途遇上洪水泛濫、橋梁斷裂, 再遇上大演兵、道路封鎖。不得不從涼州繞過去, 又在涼州時碰到流民□□, 亂石堵住了路不讓人通行。州郡府君急得快哭了, 乃顏也想哭。

好容易帶著一身疲憊到了長安, 尚未來得及望著長安城門喜極而泣, 便又聽說舞陽翁主已經悄悄離京了。

乃顏很堅強,沒有被這個消息打敗。

左大都尉要他收集自己女兒的消息,乃顏不能因為舞陽翁主已經不在長安, 就放棄長安這條線啊。

他開始留在長安,暗自調查左大都尉女兒從小到大的事。

留長安第一夜,就發現自己被拒絕留宿。驛肆不留蠻族人居住, 乃是雙方因為安遠將軍在漠北與蠻族人開戰, 戰爭還打得比較大,不太是平常的小打小鬧。大楚皇帝新登位, 兩國未來的關係如何尚未定下結果。這種敏感時期, 蠻族人在長安, 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

漠北開戰……安遠將軍……怎麼隱隱覺得耳熟呢?

說實話, 乃顏聽到“安遠將軍”, 眼皮就直跳, 預感不太好。

乃顏忙操著半吊子大楚話打聽:“安遠將軍是哪位?”

驛肆中的小吏在他肉痛地給了兩吊錢後,才答了他,“就是我們舞陽翁主的夫君嘛。聽說是會稽李家出身, 來頭也不小。”

乃顏:“……”

先是震驚:舞陽翁主已經成親了!左大都尉他知道嗎?!

再是嚇傻: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 會稽李家的郎君們,他就記得一個人……

一個四年前在長安殺了丘林脫裏,還能平安離開長安的郎君!

會稽李二郎!

乃顏心中想罵髒話。

他至今想起來,都記得那個少年郎君飛揚跋扈的神情。人家常說少年風流,然而滿長安的少年郎君繞一圈,也沒法跟李二郎比肩啊。李二郎殺人時那種心狠手辣……他那時才幾歲啊,就悍不畏死。

昔日李二郎坐在牢獄中,看著乃顏時眼神桀驁無比,如野狼一般死死盯著他。乃顏一直覺得對方不會放過自己,但是這麼多年相安無事,他都要忘了這位少年郎君了……這位郎君居然跟舞陽翁主好上了?!

不光娶了左大都尉的女兒,還被封了安遠將軍,在漠北和左大都尉對峙。

乃顏頭有點暈。

心裏想:記得舞陽翁主好像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吧?怎麼嫁了個這麼尊煞星啊?這也太不講究了。

他失魂落魄地離開驛肆,在乞丐住的破舊道觀中囫圇了一晚上。第二天,為了方便,乃顏換上了大楚人的打扮,還找上了一個長安本地人做向導,想尋找左大都尉女兒的蹤跡。不過平民百姓估計也不太清楚貴族那邊的事,乃顏正要操著他那生硬的大楚話跟對方解釋舞陽翁主是誰,就聽向導“啊”一聲恍然大悟。

向導一臉唏噓:“舞陽翁主,我知道啊!前段時間她一直被傳是蠻族什麼大將軍的女兒,傳得風風雨雨,有鼻子有眼。我們都等著聽一個翁主怎麼就是外邦女子了,不料消息又斷了,沒人傳了。他們又說真正的外邦女子找到了,不是翁主……”

乃顏:“……”

蠻族沒有大將軍,隻有大都尉。

他呼吸急促,一臉嚴肅,“快告訴我那個真正的外邦女子在哪兒!”

金瓶兒這時候借著曲周侯家和寧王府的關係,已經從牢獄中被摘了出來。程家已經達到了製衡聞家的目的,金瓶兒的生死,也沒幾個人真正在意。聞家用死囚代替了金瓶兒,把這個娘子領出牢獄後,又在對方的抽抽搭搭哀求中,答應送對方去聞家一親戚那裏做個侍女,保她在亂世中平安。

那親戚是聞家五娘所嫁夫家,遠在江陵。

金瓶兒已於三日前動身,乃顏忙披星載月、快馬加鞭地追過去。

他追上去後,終於見到了金瓶兒。他細細探查這位比較懦弱的小娘子,他長得人高馬大,麵相怎麼看都不像好人,金瓶兒對他頗為警惕。畢竟金瓶兒生得極好,她長到這麼大,不知道碰到了多少覬覦她美色的男人。同行的隻有兩個侍衛模樣的,金瓶兒也稱不上主子,隻要乃顏不動手,他們也不會多管閑事。

再花了三天功夫,乃顏證實了金瓶兒絕對不會是左大都尉的女兒。

左大都尉的女兒不能憑著金瓶兒會說蠻族話就認定,因為那女郎長在大楚,會不會蠻族話,肯定是個問題。金瓶兒撐不住乃顏的探聽,被乃顏問出了緣故,又跟李二郎有關。

這個時候,乃顏已經非常累了。

他心裏感歎著怎麼什麼都跟李二郎脫不了關係,又再次返回了長安。這一次,認真探聽舞陽翁主的身世。他為了得知準確的消息,在長安北第晃悠了好久,又是當短工又是跟老媼勾搭的,總算在北第貴人們都要警惕他時,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舞陽翁主必然是左大都尉的女兒!

她不光是左大都尉的女兒,她的夫君還是左大都尉的敵人呢!

乃顏在長安不知道聽了多少次百姓們對安遠將軍的誇讚,對那個什麼大都尉的鄙夷。在說書中,左大都尉跳梁小醜一樣被安遠將軍甩了無數次,給大家提供了無數樂趣。從民間說書中,乃顏敏感嗅到長安對蠻族的風向可能有變——若是大楚如往常般對蠻族友好,怎麼會允許百姓在民間編排蠻族的壞話?

這是個重要情報!

必須要告訴左大都尉!

乃顏盡職盡責地把舞陽翁主和情報一同寫書,用他們的隱秘方式傳給左大都尉。乃顏繼續留在長安,一邊探查舞陽翁主的過去,一邊調查新皇對蠻族的態度。畢竟現在漠北的戰事,就是左大都尉負責的。是戰是和,直接關係到左大都尉。

左大都尉阿斯蘭的回信很快到來,將乃顏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唾沫星子隔著竹簡,都能飛到乃顏臉上。乃顏完全可以想象到大都尉寫信時橫眉怒目的表情。阿斯蘭在信中咬牙切齒——你都查明我女兒是誰了!都知道她離開長安了!你還不快滾過去追上,留在長安幹什麼?!生崽麼?!

乃顏很委屈。

他沒有生崽啊,他是在關心兩國戰事啊。

他認真地看左大都尉的信,左大都尉通篇沒提到過讓他繼續調查新皇的態度,或者有關任何戰事方麵的。他厚厚的竹簡中,全篇是“我女兒如何如何”“我女兒那樣那樣”“我女兒一個不好我拿你是問”。

乃顏看明白了:不愧是左大都尉。左大都尉根本不在乎上麵是戰是和,他對大楚的仇視,都沒以前那麼深了。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他的寶貝女兒到底怎麼樣了。

這個時候,距離舞陽翁主離京,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乃顏才追上去。

追上去的一路上,他惡補了一番阿斯蘭教他的如何接近舞陽翁主的攻略。乃顏也是很英俊的郎君,眉眼深邃,帶著異域男子的風格,長手長腳,平時很吸引人。阿斯蘭教他英雄救美,別救到他女兒床上去就行了……乃顏很緊張,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到舞陽翁主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