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長大後,貴女圈中的交際活動也向她們伸出了熱情的橄欖枝。聞姝幼年時都不怎麼參加貴女的社交,十三十四歲時,倒是經常被長公主罵著去參加各種宴席。鬥詩,看花,賽馬……貴女圈中的交際打開,聞姝的美名,也在長安傳開。
她不光有姿色,更極為有才華。雖然此女性情冷了些,但冷豔的美,也有郎君們趨之若鶩地去欣賞。
聞家有女初長成,滿長安的郎君們都開始心動,目光放到了這位少年女郎身上。
唯一的問題,是聞姝和五公子張染交好,時常能看到他二人在一起。然各位郎君讓家中長輩去長公主那裏旁敲側擊後,發現長公主並沒有把女兒許給那位公子的意思。長公主淡淡說:“我家二娘隻是和小五玩得好,情同兄妹,大家不要誤會了。”
隨著聞姝長大,總和她在一起的張染,確實是個問題。長公主心急,聞姝幼時和張染玩得好,他們就當女兒同情心泛濫,再加上張染那個怪脾氣,得罪人得罪得太快,聞姝不可能忍得了。結果聞姝忍了這麼多年了,竟然還沒和張染鬧翻。長公主心慌,雖說張染是她侄子,但她侄子那麼多,她豈會一個個都放在心上?
張染身體那麼差,長公主縱是在二女兒成長中沒多花多少心力,也不願把嬌豔的女兒許給一個病癆子。
長公主專程進宮,打探過王美人的想法。王美人倒是想張染娶聞姝的,聞姝出身那般好,自己的兒子又那麼難說話。王美人自然覺得天下的女郎都配不上自己的兒子,可她兒子身體不好,是婚配中的頭一條原罪。長公主還來問她,含義不言而喻。王美人又羞又惱,硬邦邦地答:“我兒性擰,不願娶妻!”
長公主再試探:“他都十五六了……”
王美人更氣了:“我兒性古怪,說他一生不娶,我也說不動他。”
長公主被王美人翻了一通白眼,出宮後也翻了個大白眼。她心想王美人那出身多麼的低微,憑什麼給自己擺臉子?她心裏高興張染的婚配和女兒無關,就不去計較王美人的態度,心悅無比地出了宮。
長公主回去,興高采烈地與丈夫這般那般地學一通,曲周侯被逗得笑不住。曲周侯沒想到妻子這般天真,男兒郎的話怎能當真,更何況是一個心性尚未定的男兒郎,再何況那個人還是本就孤僻的張染呢?
長公主計較出身,曲周侯已經習慣夫人的這個調調了。總歸長公主性情高冷的底子裏十足的爛漫,女兒的婚事如何,她到最後還是得低頭。曲周侯對長子和二女都不擔心,隨他兩個折騰。
左右聞姝才十四,她還沒有想到婚嫁。
聞姝沒有那個心,架不住身邊的人總是提醒她。
冬歲的時候,聞姝與張染約好去看一場比試。長安城來了俠客,幾位俠客比武,聞姝心向往之,想去一觀。張染剛下朝來,帶著一身寒霜來尋聞姝。兩人在人擠人的看台下等很久,聞姝望著台上的兩個人,歎氣:“可惜我是女郎,不然我也上去了。”
張染說:“女郎怎麼了?”
聞姝答:“他們會顧忌我的身份,不敢下重手。比武還想博個好聽的名兒,心裏想成就一段什麼好姻緣,未免沒趣兒。”
張染被耳邊震耳欲聾的喝彩聲吵得頭疼,若不是陪聞姝,他一個人並不會來這種地方。他耐心聽聞姝說話,隨口回她:“那你扮男裝啊。”
聞姝一怔,側頭看他。她喃聲:“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她蹙了眉,左右看看身邊的男兒郎,“可我到哪裏找男兒服飾?跟人借嗎?”
張染皺眉,想到漂亮的好友扮成少年郎,還穿著別的男兒郎的衣服。他想到這個,心裏一陣難以忍受,不舒服的很。
聞姝返身便要出去找衣服,張染怕她大大咧咧,還真的要跟郎君借衣服,忙攔住了她。張染略一猶豫,說:“我車中還放著一身舊衣,你若是不嫌棄,就拿去穿?”
聞姝:“……”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臉紅了一下,低頭胡亂點了點頭。
張染心中放鬆,要揉一揉她的頭,聞姝已經紅臉低頭從他肩膀下擠了出去,找馬車換衣服去了。
聞姝在張染車中找到衣物,他常年泡在藥罐中,衣服都帶著藥香。聞姝跪坐在車中,捧著張染的舊衣,怔怔出神。她心砰砰跳,穿上了他的衣服後,又整理了自己的發飾與妝容。當她扮成少年郎跳下馬車,依然覺得哪裏都不自在。
“阿姝!”遠遠有張染招手叫她。
她抬頭,看到張染立在一屋簷下,身後跟著數位侍衛,少年懷裏抱著一個粗竹筒。張染趁聞姝換衣的功夫,離開了比武現場。他實在受不了打打鬧鬧,他更不喜歡聽人在他耳邊吵。他出來透氣,順便買了一包糖炒栗子。張染站在屋簷下,看到自己的馬車中鑽出來一個少年郎君打扮的人,便知道是聞姝,開口招呼她。
這麼遠的距離,張染相信聞姝的武功,能夠聽到自己不夠高的聲音。
聞姝果然飛快抬頭看過來了。
當張染看到聞姝的扮相時,手微顫,眉目沉沉,久久怔了一下。他比她高,她就是穿他的舊衣,還是鬆鬆垮垮。袖子折了又折,腰線也收了再收。寬鬆的衣袍,遮掩住了聞姝鼓著的小胸脯,卻擋不住她臉上的神采。
她看到他,眼中發出光,露出歡悅笑意,便要跑過來找他。
張染麵色怪異地看著她,心中想:她穿我的衣服……怎麼這麼奇怪呢?